陈九斤目光一扫,来者二人皆作道士打扮,不似出自名门大派,更像是临时搭伙的散修。此处已渐入松林深处,他与林桃本以为僻静,未料竟会在此与他人撞上。
“咦,你是玄都观的人?”其中一个年轻道士认出了陈九斤,略感诧异。
陈九斤略一回忆,此人确有几分眼熟。应是在小池镇见过,当时月清霜与闻人昭等人对峙,此人便缩在围观的人群里。
“哦,这就是你说的击退了陆清风两个随从的少年?”他身旁的中年男子接话。
陈九斤有些惊讶,按照规则,流波山内的人不应该会知晓他们的战绩才对。
此人约莫三十几岁年纪,身披一件略显宽大的道袍,脸上挂着几分笑意,说道:“玄都观的小兄弟,过来一叙。”
陈九斤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对方两人言语间虽然客气,但目光在石髓芝与他身后的林桃身上来回打转,毫不掩饰其中的贪婪。这流波山中,危机四伏,各怀鬼胎,此刻的笑脸,转瞬便可能化为夺命的锋刃。
“小兄弟,过来吧,我们兄弟二人,想请你帮个小忙。”那年轻道士又上前一步,催促道。
“人合巅峰?”陈九斤未理会年轻道士,目光径直落在中年男子身上。此人右手已在不经意间按在身后刀柄上,一股强横的灵力波动随之逸散开来,压迫感十足。
“嗯,”中年男子坦然承认,衣袍微微鼓荡,他说道:“小兄弟,身在玄都观外,想要活的长久,就要对强者保持应有的敬畏。在这里,实力,才是一切。”话语平淡,却想要把压力给到陈九斤。
陈九斤沉默片刻,竟真的迈开步子,朝二人走去。
“陈……陈师兄!”林桃脸色一白,慌忙伸手拉住陈九斤的衣袖,颤声道:“别……别过去,他们……他们不像好人!”
陈九斤反手轻轻拍了拍林桃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惊慌。
那两人似乎从未担心他们会逃脱,毕竟,眼前这玄都观少年不过人合二层,他身后的小姑娘比他强些,但也只有区区五层,翻不起什么浪花。
陈九斤本想靠近些观察,但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他便停下脚步,在二人身后跟着。片刻后,三人来到一处被乱石遮掩的小小山洞之前。
“那是……”陈九斤瞳孔微缩,前方山洞中浊气浓郁至极,对于浊气,他再熟悉不过了,即便在阳光下也显得蒸腾翻滚。洞内隐约可见一株七色奇花,绚烂夺目,花苞鼓胀,似下一刻便要彻底绽放。
中年男子指着洞中奇花,笑道:“小兄弟,看见那株花了么?劳烦你一件事,等这株七色花彻底成熟之后,替我们兄弟将它采摘出来。”
原来是想让自己当替死鬼。陈九斤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
“它有什么用?”陈九斤问道,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在浊气中摇晃的七色花,眼光被其吸引。
中年男子笑道:“用处可大了去了!它可以将一种修炼横炼功法所产生的特殊灵气,彻底融合入修者的肉身之内,再无隔阂。这株花,可是了不得的宝贝啊!”
“竟有如此神效?真是让人心动!”陈九斤适时地发出一声赞叹,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渴望,仿佛一个初出茅庐、未见过世面的宗门弟子,不过也确实如此,他没出过玄都观,更没见过什么奇珍异宝。
年轻道士牛小伟见他这副模样,哼笑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这少年还像个雏儿,盯着七色花放光,全然不知自己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的兄长牛巨伟倒是神色平和,无论这少年是真傻,还是在故作单纯拖延时间,于他而言都无所谓。
“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等仙药奇珍!吃下它,便能直接融合灵力么?”陈九斤再次开口,眼神清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纯真与求知欲,无比诚恳地向二人请教。
“那倒也不是。”牛巨伟笑呵呵地解释道,“须得先选定一种横炼功法,并将其修炼至能够引动相应属性的灵力,如此,再服食下这七色花,效果方能达至最佳。嗯……待我回去之后,还需仔细思量一番,究竟融合哪一种灵力才好。”
他谈笑风生,有问必答,与陈九斤更像是相谈甚欢的道友。
反正这七色花彻底成熟尚需片刻,闲着也是闲着,与这单纯少年多说几句也无妨。
一个仅有人合二层的少年,在他这位人合八层修士面前,还能折腾出什么风浪?翻手便可镇压。
“横炼功法……原来还有许多种类么?选择之时,是不是也极有讲究?”陈九斤化身勤奋好学的弟子,不分场合地继续追问,认真的模样,好像这七色花已然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牛巨伟含笑点头,道:“那是自然。寻常修士,在一阶之时能得到一套粗浅的炼体功法已属万幸,想要将炼体修出的特殊灵力彻底融合进肉身,在一阶境界几乎是不可能之事,至少,我牛某人从未见过。”
陈九斤眉头微蹙,道:“各类功法秘籍,在各大宗门之间,应该都属于不传之秘吧?”
牛巨伟笑了笑,道:“小兄弟说得没错。功法,对于任何一个宗门而言,皆是立派之基,传承之本,轻易岂会外传?”
陈九斤轻叹一声,这种核心的修行法门,敝帚自珍尚且不及,谁又会轻易示之于人?更何况,世间炼体之法本就少之又少,玄都观似乎便没有此类传承。
牛巨伟亦是横炼修士出身,此刻听闻陈九斤的感慨,也不禁生出些许共鸣,继续说道:“你以为那些肉身强横无匹的横炼修士,是如何一步步成就威名的?皆是一路血战、一路拼杀、一路抢夺出来的!他们修行所耗费的丹药资源,比其他同阶修士更是多得无法估量。”
牛巨伟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一抹向往之色,那些真正的顶尖横炼强者,对他而言也如云端星辰,可望而不可即。
陈九斤听得心头有些发麻,他连玄都观最基础的洗心诀都练不成,其他高深功法对他来说,岂非更是镜花水月?
仿佛猛然从遐思中回过神来,陈九斤抬头问道:“你既然打算回去之后再选定一种灵力融合,那便是不打算在此地立刻服下这七色花了?如此,难道不怕药效有所流失么?”
牛巨伟道:“无妨。此花成熟之后,药效也能保存两个月以上。若能置于特制的寒玉宝盒之中,保存时间还会更长一些,足够我从容准备。”
他话锋一转:“小兄弟,你问了我这许多问题,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心中很有底气啊?”
陈九斤神色淡然,迎上他的目光,道:“月清霜和我们同队,此刻就在附近,你说我有没有底气?”
牛巨伟先是一怔,随即嗤笑出声,摇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月清霜此刻已经被旁人缠住了。”
陈九斤心头一紧,但他面上依旧平静。以月清霜的实力,只要不是陷入重围,脱身应该不成问题。
“拿着,一会儿去采摘七色花。”牛巨伟抛给陈九斤一个玉盒,并不担心他会损毁,因为他身上带着不止一个。
陈九斤接过玉盒,走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将玉盒放在一棵粗壮松树之后,动作谨慎,生怕碰坏了。
“你什么意思?”牛小伟皱眉问道。
“怕等会儿动起手来,不小心打碎了。”陈九斤如实说道。
他早已看出,牛巨伟虽然一直笑呵呵,但周身气机沉稳,毫无破绽,想靠偷袭取胜已无可能。
“你装疯卖傻也改变不了什么。”较为年轻的牛小伟向前逼近一步,脸上带着不屑,道:“小子,便让小爷我先来教育教育你,何为尊卑!”
“你不行,”陈九斤直接说道,“连碧水宫的楚氏兄弟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远不如他们。”
牛小伟脸上挂着冷淡的笑意,道:“小子,你不会真的以为,侥幸胜过两个废物,自己就很了不得了吧?”
他向前一步,哂笑道:“你一个区区人合二层的蝼蚁,也敢在我面前摆谱?没能抵达人合巅峰领域之前,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
“锵”的一声,他拔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刀,刀锋映着林间的光影,晃得人眼花。
“我倒要看看,一个二层修士的嘴,是怎么比你身后那把破铁剑还硬的。”
“那便试试吧。”陈九斤说道,反手从背后抽出了大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