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血水兜头盖脸,剧痛窒息。二人被藤蔓死死捆住,拖入血池。
“疯子!你这疯子!”老者在血池中嘶声挣扎,“放开我!这是炼魔池!我们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陈九斤睚眦俱裂,意识渐沉,邪异池水如万千毒虫钻入七窍百骸。他嘴角咧开,血水混着话语自齿缝涌出:“老狗,黄泉路,不孤单!”
“不——!老夫不甘心!”老者发出凄厉惨嚎,然而,血池怨煞之力疯狂撕扯,数息间,他魂体如烟消散,叫骂声戛然而止。
陈九斤肉身更为完整,未被魔血侵染,多撑了片刻。此时也是皮肤寸寸开裂,血肉模糊,神魂同样被怨煞撕扯。剧烈眩晕袭来,他眼前一黑,彻底失了意识,身体软在藤蔓上。
就在陈九斤意识沉入黑暗,身躯被血池邪力侵蚀之际,他腰间破布自行浮起。
破布表面幽光微闪,化作一个漩涡,对准下方翻腾血池,爆发出强横吸力。它被引动了,吸的却非灵力,而是血池中驳杂邪气。
血池之内,先前疯狂撕扯陈九斤神魂的怨煞之力,立时调转方向,化作道道血柱,仓皇奔逃。
然而,一切徒劳。
破布展现出鲸吞之势,血池水位肉眼可见地急速下降。粘稠血水迅速稀薄,颜色由深转浅,最终化为一滩浑浊污水。
血池边缘荆棘藤蔓失了滋养,迅速枯萎腐朽,化作撮撮黑色齑粉,簌簌飘落。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炼魔池竟已彻底干涸。
池底,只余一层薄薄的、散发恶臭的淤泥。陈九斤与长生堂老者的残躯,交叠陷在淤泥中,被几根干枯荆棘枝条缠绕。
池中已再无邪异能量,破布又落回陈九斤腰间,表面光华内敛,如今却足有三尺见方,其上图案也完整许多。昏死过去的陈九斤,自然无从得见。
与此同时,流波山外,小池镇名碑之前。
又有数个小宗门弟子的名字接连黯淡,彻底消失。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呼与低低的议论。
“又有人出局了!这才多久?”
“看来流波山试炼,对这些弟子而言,还是太过凶险,各家掌门有些心急了!”
设下赌局的老江湖们趁机调整赔率,吆喝声此起彼伏,赌注越下越大,气氛愈发紧张激烈。
突然,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朗朗乾坤,刹那间风云变色。乌云从四面八方疾速汇聚,转眼便在流波山上空形成一个遮天蔽日的黑色漩涡。恐怖威压自天穹倒灌,压得人喘不过气,心神颤栗。
无数紫黑电蛇在云层中乱舞,发出阵阵轰鸣,震得大地嗡嗡作响。
“这……这是……”名碑前的各宗带队长辈们脸色骤变,纷纷骇然抬头望天。
一位见多识广的白发长老失声道:“天劫!是天劫!如此威势……难道是有第三境界的修士在此渡劫?!”
“第三境界?!”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莫非……是有哪位前辈在此闭关,恰逢此时突破?”另一位宗门宿老皱眉猜测,不敢置信。
这等威势的天劫,绝非寻常修士能够引动。若真有这等人物在流波山内,那此次试炼的弟子们……
各宗长老们互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读出深深忧虑与惊骇。他们迅速聚到一处,低声紧急商议。
“此事非同小可,绝非我等能够插手!”
“必须立刻禀报宗门!”
“流波山内的情况,恐怕已经完全失控了!”
片刻之后,他们达成一致。一部分长老留下,密切关注名碑与天劫动向,随时准备接应自家弟子;另一部分人则化作道道流光,向各自宗门方向疾驰而去。
同时,一道严令也迅速传遍在场所有修士:“今日流波山异象,任何人不得私自外传,违者,严惩不贷!”
……
石窟之内,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月清霜在一阵阵钻心剧痛中悠悠转醒。她虚弱地睁开沉重眼睑,小腹和左大腿伤口处,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她几欲再次昏厥。
她艰难转动眼珠,模糊视野渐渐清晰。缓了好一阵,手在身旁摸索,好不容易才碰到青鸾剑。剑插入石缝,她借力撑起身体,数次险些栽倒,终于踉跄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血池,池水,此刻已经干涸。
她颤抖着,向池中看去。不敢看,却又不得不看。
池中,陈九斤与老者身体交叠,陷在淤泥里,被干枯荆棘缠绕,一动不动。
“陈睿……”她喉间发出一声微弱哽咽,心,像是被生生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整个石窟死一般寂静,只有她自己虚弱的喘息。血腥依旧弥漫,却更添了几分绝望死气。
她害怕了。怕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寂,怕眼睁睁看着最后的希望彻底湮灭,然后孤独地在此等待死亡。
身体极度虚弱,精神遭受重创,让她本就受损的心神再次失守。魔血趁机发作,阵阵暴戾嗜血的念头,如脱缰野马,疯狂撞向她。她感觉血液在发烫,毁灭一切的欲望在心中滋生。
眼底,不受控制地泛起红芒,似要将她彻底吞噬。
“不……”月清霜银牙紧咬舌尖,剧痛让她稍稍清醒。她急忙盘腿坐下,强提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运转起“冰心诀”。
“心凝寒晶,穹倾弗惊。万象纷纭,意守宁平。敛神归一,诸根寂静。息欲养炁,淡意无争……”
随着心法运转,她识海之中,一轮皎月缓缓升起,散发清冷光辉,将疯狂暴戾的邪念一丝丝压制下去。
红芒在她眼中几度挣扎,终究渐渐退去。
得到片刻喘息,月清霜虚弱垂首,汗水浸湿额发,紧贴苍白面颊。她大口喘息,感觉自己仿佛刚从溺水边缘被拉回。
目光无意间扫过身下沾满血污与尘土的石板。
忽然,她微微一怔。
石板之上,除去干涸血迹,竟还刻着一些模糊线条与图案。这些图案风格,与石壁上那些描绘血腥祭祀的壁画略有不同,细看之下,所描绘的内容,却似乎……另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