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大地骤然撕裂,轰鸣声中,陈九斤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下急坠,月清霜的惊呼被狂风扯碎。
他不及细想,本能地将月清霜紧揽入怀,脊背朝下,准备硬抗撞击。狂风贯耳,地层剧变撕裂了敷灵阵,月清霜身上压力顿消,但焚心咒反噬耗尽了她的气力,她头一歪,便在陈九斤怀中失去了意识。
深渊幽暗,坠势不止。陈九斤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竭力睁眼,试图看清周围,但簌簌掉下的土石,眯得他睁不开。
他右手下意识挥出,铁精大剑“锵”地一声,奋力刺向飞速掠过的岩壁。刺啦一声,火星四溅,剑尖与岩石摩擦,巨大的拉扯力传来,下坠之势稍缓。但这深渊岩壁表层松脆,根本无法承载两人重量。铁精大剑在岩壁上犁开一道深沟,碎石如雨。
猛地,剑尖撞上一块坚硬凸岩,“当”的一声闷响,沛然力道反震,震得他虎口崩裂,铁精大剑脱手飞出,“咄”地嵌入上方岩壁,他和月清霜则向着无底黑暗加速坠去。
失去大剑的牵制,二人坠落更快。陈九斤咬紧牙关,将月清霜柔软的身体调整,让她更紧地贴着自己胸膛,把整个身体牢牢抱住,随即在光滑石壁上奋力一蹬,借力翻转身体,整个后背弓起完全迎向下方。
“咚!”的一声闷响,他只觉背部仿佛被击中,脏腑欲裂,剧痛传遍全身,喉间一甜,鲜血喷出,眼前登时一黑,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阵阵剧痛将陈九斤唤醒。他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浑身骨骼仿佛都已错位,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不用看也知道,肋骨怕是断了好几根。
月清霜仍趴在他身上,虽轻,却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吃力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尚且平稳,心中松了口气。
“清霜,清霜。”
陈九斤轻轻呼喊两声,见月清霜不答,便想挪动身体,起身查看四周。
月清霜却在梦中呓语,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口中低喃:“爹……别走……”陈九斤听得一怔,随即苦笑,暗道:“又要喜当爹?”他再试着轻轻挪开她的手臂,月清霜却抱得更紧,声音带着哭音,断续道:“为什么……是我……不是姐姐……我不想……” 陈九斤心头一软,虽不解其意,还是伸出手,轻拍她后背,低声哄道:“我在……不走……让你姐姐走……”如此反复片刻,怀中人儿呼吸渐匀,再次沉睡过去。
陈九斤小心翼翼将月清霜平放,脱下袍衣,轻轻盖在她身上,这才咬牙忍痛,撑着身子起来,打量着四周。
他从怀中摸索出火折子,牵动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屏住呼吸,不敢使劲,火星明灭几下,险些熄灭,试了几次,才终于“噗”的一声,燃起一小簇微弱的火苗。
微弱火光亮起,照亮身前三尺之地时,他浑身一凛,“啊!”的大叫一声。
火光摇曳中,一杆锈迹斑斑的铁枪斜插在不远处地面,枪尖竟穿着一具干瘪人形尸骸!干尸双目圆睁,口部大张,面容扭曲,显然死的很痛苦。
陈九斤定了定神,借着火光细看,那确是一具不知在此多少岁月的干尸,只是死状太过骇人。他举着火折子,光芒延伸开去,发现这条通道两侧石壁上,布满了模糊的壁画。壁画粗犷,只用简单的线条图上,大致描绘着人与奇形怪状的妖魔搏杀,更有一些仪式刻画其中。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通道两旁,这样的铁枪竟还有许多,每一杆都穿着一具干尸,死状凄惨,分明是被活生生钉在枪上,流尽鲜血而亡!
陈九斤心中思忖:“这里看起来像是祭祀场所,我们坠落的位置,应该不是正常的入口。眼下兵器也丢了,况且胸口的伤势太重,若是再往前走,遇到什么危险恐怕难以应付。”
他对这里有了一些初步的判断,但心中始终挂念着月清霜的安危,不敢贸然深入太远。大致记下了方向,便循着记忆向回走。
然而,当他回到先前苏醒的地方,却发现月清霜竟不见了踪影!
他急忙举着火折子四下查看,确认自己并没有记错位置,这里正是他们二人坠落的地点,可月清霜呢?
一时间,焦急涌上心头,也顾不上其他,他忍不住大声喊道:“月清霜!月清霜!”
回应他的,只有空旷通道中的回声,和火折子的“噼啪”声。
“啊——!”陈九斤怒吼一声,懊恼地抬手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低声骂道:“陈九斤啊陈九斤,你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陈九斤焦躁万分,懊悔与担忧几乎要将他吞噬。
“陈睿……我在这里。”虚弱声音,身侧响起。
陈九斤猛地回过头,向前走了几步,火折子的微光下,只见月清霜正静静地坐在一处石壁下看着他。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却好了许多,只是眼角尚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陈九斤几步冲到她面前,有些着急又有些恼怒:“你醒了为何不出声?”
月清霜转过头,在脸上抹了两下:“我想看看……你会不会着急。”这自然是她掩饰落泪的托词。
陈九斤走到她身前,一把坐下,看着她道:“别叫我陈睿,我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月清霜却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执拗:“可我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二人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势。月清霜只是灵力损耗比较大,肉身并无大碍。陈九斤则是实打实的内伤,肋骨断裂的剧痛让他连呼吸都必须小心。
在此地歇息了约莫半日,陈九斤强撑着酸痛的身体,在附近寻回了巨锤和青鸾剑。
陈九斤喘了口气,沉声道:“长生堂那些人,行事隐秘,竟能在流波山深处来去自如。这次怕是有了大麻烦。”长生堂来的人如此之多,而且还有长老同行,情况显然不乐观。
月清霜轻轻点了点头:“我更在意的是林师妹,她前去报信,按理说,早该有宗门的回音了。”如何脱困,才是当务之急。
陈九斤接口道:“小池镇距离此地,说远不远。除非……”他话未说完,但两人心中都明白:林桃或许中途遭遇了不测,又或者,他们求援的道路,从一开始就被截断了。
说到此处,二人皆陷入沉默。陈九斤望向通道深处,低声道:“看来,还得靠自己。只是不知,这地宫深处,还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