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静谧无声。
陈九斤望着火堆旁沉睡的月清霜,他俯身,将自己的内衫替她掖好,动作放得轻,生怕扰了她的安眠。
他伸了个懒腰,又转头,开始研究破布。“山河图……”他低声念叨,这破布如今已有三尺见方,其上的山水图纹也清晰了近半。
破布在他的修炼上,起了莫大的助力,要不是此物,他可能至今体内都没有灵力,更遑论用灵力淬炼肉身,走到今日这一步。作为相师,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注定是天道弃子,认命二字早已刻在骨子里,但这破布的出现,却生生为他辟出了一条逆天之路,堪称真正的改命之物!
当初仅巴掌大小,便有封锁灵力外泄、助他踏上修行路的奇效。如今它吞噬了炼魔池的磅礴邪煞,修复了大半,这山河图卷的真貌初显,又会展现出何等惊天动地的威能?
如今看来,连阴邪煞气也能化为己用,着实是一件异宝。然而,此等宝物,若轻易示人,怕是祸非福,人心难测,贪欲更是无底深渊,他必须更加谨慎。
陈九斤将山河图摊在膝上,细细摩挲着图上那些新浮现的纹路,想从中试探是否有其他玄妙,可任凭他如何灌注心神,图卷除了质地变得更加细密外,竟再无半分异动。
“难道需得穿戴?”若将其披在身上,或许能隔绝神识探查,甚至有其他功效也未可知。
想到这,陈九斤拿起破布,信手往肩上一搭。布料一接触肌肤,一股清凉之意透体而入,让他精神一振。他顺势将其当做一件斗篷,披在了身上。
破布刚一披上,图上层叠山水骤然活泛,幽光暴涨!布面上竟传来沛然吸力,凶猛地拉扯着他丹田内的灵力。
“唔!”陈九斤喉间发出一声闷哼,面色陡变。
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狂泄而出。他虽不擅运用,但自认灵力储量远超寻常同阶修士,此刻在破布面前,却如江河决堤,顷刻间丹田便有空虚之感!
被榨干的虚脱感传来,他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这东西……吸的也太猛了!要命!”陈九斤咧嘴,暗自叫苦,但他双拳紧握,依旧咬牙坚持着。
以往他并非没有尝试过,那时破布根本不会吸纳他的灵力,很明显,这次不同了。
洞外,起初只是细微的闷响,但眨眼间,雷声已由远及近,轰鸣着滚滚而来。只从声音辨别,雷云离这里已是很近!
“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山洞都跟着剧烈摇晃,洞顶尘土石屑簌簌直落。
火堆旁的月清霜本就睡得不沉,此刻被巨响惊扰,睡梦中蹙起眉头,长睫轻颤,嘤咛一声。
陈九斤心头一紧,暗道不妙, 出门猎野鸡时还是晴空万里,怎么转眼便要打雷下雨?
他几步冲到洞口,拨开掩映的灌木,抬头望向天空。
这一眼,直让他遍体生寒。
头顶上方,不知何时乌云已然聚集,翻滚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遮蔽天日。
漩涡中心,一道道水桶粗细的紫电翻腾,发出震耳轰鸣,恐怖的劫雷正在凝聚。
沉重的威压直直压下,目标赫然是他,也只有他!
“我搓泥!”陈九斤只觉头皮发麻,头发倒竖,也不只是因为惊惧,还是雷电引动。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顶门。
“这他娘的是要劈死我啊!”
他脑中电光一闪,瞬间明白过来。
问题绝对出在身上的“山河图”!除了它,再无其他可能!
他不及细想,也顾不上咒骂,一把将山河图从身上狠狠拽下。
与此同时,小池镇。
各宗长老们刚松下一口气,有的抚着胸口,有的擦拭额角冷汗,有的则大口灌着水。众人三三两两聚拢,议论纷纷。
“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夫修行至今,如此儿戏的天劫,实乃首次。”一位长老抚着胸口,心有余悸道。
话音未落,天空竟又一次阴沉起来,比上次更快,更暗。
“又……又来了?!”一位玄都观长老正端着茶杯定神,手一抖,滚烫茶水泼了半身,烫得他“哎哟”一声跳起,也顾不上仪表,指着天空,手指不住颤抖。
“老天爷莫不是在消遣我等?这还没完没了了还?!”另一人忍不住抱怨道。
另一位白发宿老,亦是瞠目结舌:“这劫云……怎会去而复返?!莫非还有加场?”
“莫非那位渡劫的前辈,先前只是略作歇息,比如……去方便了一下,如今又开始了?”一个年轻弟子没忍住下意识接话。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妥,急忙捂住嘴,缩了缩脖子。
“荒唐!”金刚寺的大和尚,身形壮硕,猛地一拍大腿,怒道:“哪有这等天劫!老夫活了百年,所见雷劫亦有十数,可从未听闻有如此反复无常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各自揣测,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此方天道循环是不是出了问题,那刚刚重聚的劫云,翻涌之势却骤然一顿。
漩涡中心凝聚的紫黑雷霆,光芒闪烁数下,竟又开始黯淡。
随即,在小池镇所有修士瞠目结舌的注视下。
眼看下一刻便要降下的劫云,竟又开始……缓缓消散。
天光一线线重新洒落,只是这一次,众人脸上却火辣辣的,劫云竟然又打了他们的脸。
“……”
名碑前的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齐齐仰头望天,一时间鸦雀无声,面面相觑,人人神情古怪。
良久,被茶水泼湿的玄都观长老,嘴角抽动几下,终于忍不住低声骂道:“这天劫……莫非是初来乍到,不识路径?还是说……它认错了人?”
“许是……山中那位前辈,神通广大,已臻化境,连天劫亦可随心掌控。”
这话他自己说出来,也觉底气不足,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依老夫看,这分明是天道在戏耍我等!亦或是……那渡劫之人,在戏耍天道!”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寒,背脊生凉。
戏耍天道?那是何等胆魄,何等修为?想也不敢想!
那位年轻弟子又忍不住小声嘀咕,声音细微:“这劫云……来去不定……莫不是迷了路?寻错了方向?”
这一次,竟无人呵斥他。众人细想,此言虽是荒唐,但对比其他骇人听闻的猜测,反倒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甚至有几位长老,竟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或许,真是这天劫眼神不太好!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离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