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斤心中一颤,老者口中的“他”,莫非说的是自己的父亲?他定了定神,继续问道:“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您所说的‘他’,又是何人?晚辈对此,当真是一概不知。”
老者魂影叹息一声,气息略敛,光影稍定,道:“老夫道号‘玄虚子’。”他顿了顿,魂体竟又开始不稳,似是强忍着什么,接着道,:“我……我就是被斩杀于此!被一个自以为能拯救苍生、满口大义的蠢货所杀!”玄虚子魂体剧烈颤抖,光芒爆闪,“为了天下?为了天下就可以要我的姓名?!何等荒谬!那个混账……他还以大神通,将老夫这缕残魂拘于此地,日夜折磨!”
他稍作停顿,似在平复心中的恨意,“他留下话,说自有陈家后人会来取这杯中‘九转凝魂液’,到那时,老夫才能解脱。”
陈九斤只觉脑中一片混乱。一个能够斩杀玄虚子的存在,封印其残魂,并在此地布下如此大局,仅仅是为了等自己前来取走一件所谓的宝物?玄虚子口中的“他”,听起来并不像是自己的父亲陈浩之,在他的记忆之中,自己的父母都只是普通相师而已,根本不可能与修真者发生争斗拼杀,更何况,他的父母早已过世多年。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疑,追问道:“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这所谓的九转凝魂液,究竟又有何等神异的用处?”
“老夫也猜不透他的心思!”玄虚子摇了摇头,“他只说,此液能补全你先天之缺憾,助你神魂大成圆满。至于其他的事情,老夫便一概不知了。不过,你今日到来的时间,倒是与他当年所说的时间几乎分毫不差,快!时辰已经不多了,上方山谷中布下的那个阵法,恐怕很快就要压制不住此地的浊气了,赶紧取了它!”
先天之缺?陈九斤心头一动,难道是说自己无法正常修行之事?
但他依旧没有动。此事处处透着离奇,破绽也未免太过明显了些。
“前辈,您这故事编的……似乎漏洞百出啊。”陈九斤微微皱起了眉头,直言不讳地说道:“我父母皆是相师,平日里为人算卦糊口都尚且有些勉强,又如何能是您口中那种能够斩杀绝顶高人的存在?甚至还能将您的一缕神魂封印于此地?您老人家,是不是因为被困在此地太久,所以记岔了什么?”
“记岔了?!”玄虚子被踩中了痛处,尖声叫道:“老夫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怎会记岔!单论修为境界,他自然不是我的对手!可他……唉,算了算了,败了便是败了,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他言语间满是憋屈,显然是输得极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
陈九斤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疑虑更深,又问:“先前玄都观与其他各大宗门的长老前辈们也曾多次探查过此地,为何他们始终没有发现这所谓的九转凝魂液?”
“就凭那几个连门都没摸着的小蔫瓜?”玄虚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傲然道,“老夫虽仅剩一魄,但想在他们眼皮底下藏住此物,还是轻而易举。”
陈九斤看着那方碧水寒潭中央,静静悬浮的石杯。杯中液体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与磅礴的魂力波动。玄虚子的话,虚实难辨,他实在不敢轻易相信。
他尝试着放出一缕神识,探向聚魄杯。然而神识刚一靠近,便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玄虚子见他犹豫不决,终于不耐烦了,焦急地催促道:“小子,你怎么跟那个不知变通的傻子一个德性!瞻前顾后!有什么好犹豫的,此物对你只有好处,绝无坏处!若不是我被封印所缚,老夫早就一口饮了它了!哪里还轮得到你!”
陈九斤沉默了片刻,终是做出了决定。无论真假,先将此物拿到手中再说,至于究竟要不要喝,日后再仔细斟酌计较也不迟。
他缓缓走向水池边,站在青石板上,他探出手,伸向那只石杯。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身的刹那——
杯中那半杯晶莹液体,仿佛猛然活了过来!它化作一团扭曲、转动的粘稠光团,猛地从杯中窜起!直接缠上了陈九斤的手腕!
陈九斤大惊,急忙调动体内灵力,汇聚于手臂,试图将其震开。
然而,那团液体根本无视他的灵力阻挡,如水银泻地,顺着他的手臂皮肤迅速向上蔓延,爬上他的脖颈,最终汇聚于他的眉心祖窍!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陈九斤又惊又怒,急忙厉声喝问。
玄虚子的魂影已经变得虚幻,似风中残烛。他看着被液体包裹的陈九斤,脸上解脱的笑意消失了,反而有些怜悯的注视着陈九斤。
“我也不知道……我的任务,到此便算是结束了……”他的声音飘渺,渐渐散入空气之中。“哈哈!他算计了我,也同样算计了你!你以为这是机缘?这是枷锁!小子,你和我一样,从今往后,命运都再也由不得自己了……珍惜……好好珍惜你现在还能自己做主的这点时光吧……”
话音未落,玄虚子的魂影在癫狂的笑声中,彻底化作点点光斑,消散于溶洞之内。
只留下陈九斤一人,站在原地,看着那团液体,从他的眉心,强行向他的识海钻去!
“我承认你这东西有些特殊,但咱能不能先停一下,万一我直接死了怎么办?!”陈九斤面对这种完全未知、无法预料的诡异状况,几乎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手段都尝试了一遍,却都无法改变分毫。
“全进来了?”他甩动手臂,不断搓手,但额头却亮起一个小印记。
冰冷的液体汇入体内,竟变成一股热流,不断向上涌动、汇聚。他额头的印记越来越亮,直到所有液体全都汇入识海,方才停下。
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明显的不适,仔细地用心体会了一番之后,好像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异之处。可是陈九斤心中却清楚得很,既然那老者没有说谎。这种液体肯定没有那么简单,绝不可能了无痕迹,真正的变化,应该还未被自己所发现。
浊气重新涌入,这一次,陈九斤凝神看去,眼中景象已然不同。那原本浑浊一团的煞气,此刻竟化作丝丝缕缕、纠缠不休的实质纹路,清晰可见。
既已至此,多想无益,陈九斤索性不再纠结,直接从怀中取出破布,随手一抖,将其展开,任由它在此地吸个痛快。
那块破布刚一离手,便似是瞬间拥有了灵性一般,自行向着那方碧水寒潭飘去。池水之中所蕴藏的精纯灵力,几乎是在转瞬之间便被它吞噬得一干二净,化为了乌有。紧接着,那些重新涌入洞中的浓郁浊气,也纷纷受到牵引,如同百川归海,朝着破布汇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