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城。
人族第一雄城。
百丈高的城墙如同一道山脉,横亘于天地之间。
城门之下,人潮汹涌如蚁。
怪鸟刚一降低高度,便引来下方无数道目光,惊异、羡慕,以及毫不掩饰的贪婪。
陈九斤一行人收敛气息,混入人流。
街边,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吸引了陈小满的目光。
老师傅指尖灵力流转,糖稀拉丝吹塑,一匹鬃毛飞扬的金色奔马瞬间成型,眼中甚至带着一丝灵动。
月清霜见她驻足,温柔一笑。
“小满,喜欢吗?”
陈小满伸出手指,指向那匹糖马。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却没有吃,只是用指尖轻轻感受着那丝被匠人注入的生机。
周叙白摇着扇子,轻笑:“看个糖人都能入定,不愧是玄都观的天才。”
正面带笑意的陈九斤,身形猛地一滞。
来了!
胸口在此刻疯狂搏动起来!
这一次的感觉,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狂暴!
像是有什么东西,就在这座城的深处,与他的神魂产生了共鸣,在对他发出呼唤。
周叙白察觉到他的异样,用扇柄轻轻碰了碰他。
陈九斤微微摇头,示意无事,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然化作了万年寒潭。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几声凶狠的咒骂。
“滚开!哪来的野狗,脏了爷们的路!”
几个家丁打扮的壮汉,正对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拳打脚踢。
那男孩约莫十岁,浑身脏污,眼神空洞,脸上却挂着一种痴傻的笑,护着怀里一个早已发黑的馒头。
为首的家丁一脚狠狠踹在男孩的肚子上。
男孩像个破麻袋般飞了出去,怀里的馒头也滚落在肮脏的地面。
他却不哭不闹,只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痴痴地想把馒头捡回来。
“嘿嘿……吃的……我的……”
在看清那男孩面容的瞬间,月清霜整个人如遭雷击!
“小远!”
她一声凄尖叫,响彻街头!
手中的玉珑剑发出一声悲鸣,几乎要自行出鞘!
下一刻,她身影化作一道白虹,不顾一切地拨开惊愕的人群,扑了过去!
也就在那一刻!
陈九斤胸口剧痛与共鸣同时爆发!
源头,就是那个被打的痴傻男孩!
陈九斤的脸色,瞬间剧变!
他跟在月清霜身后,一步踏出,已至场中。
月清霜颤抖着蹲下,那双不染纤尘的玉手,此刻毫不犹豫地扶住了男孩满是污泥的肩膀。
“小远,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男孩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痴痴地看着她,咧嘴傻笑。
“姐姐……漂亮……有吃的吗?”
一滴滚烫的泪,砸在男孩肮脏的手背上。
月清霜的眼眶,瞬间血红。
那几个家丁见又来了几个衣着不凡的人,非但不惧,反而狞笑起来,为首的那个壮汉更是色厉内荏地吼道:
“看什么看!想多管闲事不成?!知道这是谁家的地盘吗!”
陈九斤没有看他们。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名为“月远”的男孩身上。
杀意自他身上无声地弥漫开来。
“小子,跟你说话呢!找死……”
那为首的家丁话音未落,一只手已然伸了过来,快到他根本无法反应!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家丁那只挥出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折断!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嚎!
陈九斤面无表情,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他要动手!
“老九,息怒。”
折扇,轻轻搭在了陈九斤即将抬起的手臂上。
周叙白不知何时已站到他身侧,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跟几条狗置气,平白脏了你的手。”
他摇着扇子,走向那几个家丁,扫过他们腰间的月形牌子。
“这不是月家的家丁么?威风啊。”
那断臂的家丁疼得满头大汗,却还想嘴硬:“知道是月家的人,还不快滚!”
“滚?”
周叙白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随即恍然大悟般地一拍手。
他转过身,对着越聚越多的人群,朗声笑道:
“在下初来河阳城,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这月家,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的规矩?”
“比如……家丁可以当街殴打自家主子的?”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那几个家丁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为首那人指着周叙白,“这……这是个没人要的疯子!”
“哦?疯子?”
周叙白笑意更浓,他踱步到月清霜身边,指着她怀里那个痴傻的男孩。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腊月寒风,传遍整条街道。
“那你们倒是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这位,是玄都观太清殿高徒,月清霜仙子。”
“而她怀里的这位,正是她的弟弟月远!”
“你们几个奴才,打的,正是你们月家的主子!”
“难道,月家已经没落到连青鸾剑都不认识了吗?”
几个家丁听到青鸾剑,急忙看向月清霜手上。
青鸾剑青光闪动,骨质剑格发出阵阵轻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几个家丁身上,鄙夷、愤怒、难以置信!
那几个家丁腿一软,汗如雨下,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转身就想钻入人群逃走。
“我让你们走了吗?”
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
陈九斤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他们面前。
月清霜抬起泪眼,声音带着哽咽。
“陈睿……他是我爹爹当年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爹爹心善,给他起名月远!”
她看着男孩身上青紫交错的伤痕,心如刀绞。
“府中一直有人照料他,怎么会……怎么会流落街头?!”
陈九斤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那个痴傻的男孩,胸口仍在隐隐作痛。
他轻轻点头。
“我明白了。”
下一秒,他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只听见几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和骨骼碎裂声。
那几个试图逃跑的家丁,已经如同死狗一般,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四肢尽断,出气多,进气少。
陈九斤收回手。
他看着周叙白,淡淡道:
“还是动手,比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