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绣衣司,仍然透着一丝阴冷。
裴青州从地牢中缓步上行,指缝间有没擦干的血迹。
“殿下,小人为您备水,洗一洗身上的晦气?”
裴青州点了点头,
“用凉水。”
心里的火气很大,非得用凉水压一压。
刑部侍郎周通,昨日被他发觉在暗中招兵买马,甚至和夫人晚膳时,口出恶言,对陛下不敬。
他连夜将人抓了。
周通是大烨二十五年的进士,曾任长公主府的幕僚。
一路晋升,也和长公主的提拔脱不开干系。
一夜的审问,他也没能让他亲口说出招兵买马的事和长公主有关系。
自己反倒是有些旁的收获,
刑部尚书贺晨芝曾递交一份结案的卷宗,可是后来又撤了回去,延期的悬案不结,按理应当上报朝廷,可是,他帮着隐瞒了下来。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件事。
但裴青州倒是挺感兴趣的。
“大长公主树大根深,她暗中打过招呼也是有的,您也别急于一时,总归,官家对他们也有不满了不是吗?”
柳祁其实有些心惊,裴青州昨夜几乎是一夜没睡。
七十二道刑罚被他用了个遍。
甚至,周通满口的牙都给拔光了。
刑部侍郎出了这样的事,裴青州立功也算不小,他也没什么必要,就这么急着拉上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似乎和他也没什么过节。
“知道了。”
“把诉状写了,让周通签字画押。”
“属下遵命。”
裴青州回到书房,让下人替他更衣。
“点些沉香吧。”
柳祁明白,这是裴青州要歇的意思,他昨日一夜没睡,现下只在书房的小榻上和衣而眠,也太辛苦了一些。
只是,若是舟车劳顿地回府,也没什么意思。
府中冷清清的,殿下累了,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他有些心疼。
“对了殿下,”
柳祁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禀报,
“昨夜,南郊的荒山上,发现了一具女尸。”
裴青州抬了抬眉,
“是有什么人和刑部尚书过意不去?怎么自从他任职以来,汴京这么不太平?”
柳祁知道他在说笑,但想了想,刑部尚书贺家是当朝的新贵,也就没敢接话。
裴青州想了想,
“明日吧,请这位贺大人,到绣衣司来喝茶。”
柳祁微微一惊,但很快压下惊讶。
“是。”
“下去吧。”
裴青州摆手。
他脱了里衣,露出健硕的肩膀,再往下,交错着几道新鲜的鞭痕。
其中有一道,明显是长好后又被大力地撕扯开来的,结了痂,但暑热之下,仍然有些微微发炎红肿。
顾雪娇午觉才起,今日没做噩梦,但是梦到了上次和裴青州同乘一骑,在山涧中缓缓策马前行。
她向后微微挪动了一下,觉得手腕处凉丝丝的,吓得她赶忙回头,却看见裴青州赤裸着上身,紧紧地贴在她的后背,自己的手肘就搁在他腹部肌肉的交错处。
顾雪娇随父亲出入军营,也看过一些禁卫军光着膀子摔跤。
但是,这样的,她没见过。
肩宽,背薄,腰细,皮肤雪白。
顾雪娇咽了下口水,她再一抬头,看到裴青州正在愠怒地看着自己。
她就给吓醒了。
“姑娘?”
顾雪娇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些微微的热。
“姑娘睡热了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顾雪娇拦住叶春,用帕子擦了擦额头,
“别过来,我没事了。”
叶春哦了一声,转身去端水,
“大哥儿刚才来过了,知道姑娘在睡着,就走了。”
顾雪娇捧了凉水,拍了拍脸,心头的火热散掉了几分。
但是,一闭眼,脑海里还是那一片雪白。
“哎呀!”
她心烦地叫了一声,将帕子丢进水盆里。
“姑娘?”
叶春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大哥儿给您捎了话儿呢,说他新学会了一段枪法,让您晚上院子里看他练枪呢。”
顾雪娇还是没高兴起来。
她舀了一兜水,顺着脸就泼下去,水顺着脖子流进了里衣,湿了一大片。
叶春惊叫着跑过来,
“姑娘睡迷了吗?这样骤热骤冷,要生病的。”
顾雪娇也不管她,又是一捧水浇下来。
都怪顾雪晴,她刚才又是情书又是信物的,才会招自己去胡思乱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