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水河的水声隔着雾气传来,像无数人在倒着数数,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林默站在滩边,望着河面——水不是往低处流,竟逆着山势往上涌,浪头拍在岸边的礁石上,溅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冰碴,又被逆流卷回水里,形成个循环的怪圈。
“浊水煞把水脉拧反了。”三尾狐舔着前爪的伤口,声音发颤,“这河原是青丘的‘镜水河’,水顺流时能照见星轨,如今逆流,连天上的星子都认不出它了。”它指着河面,逆浪里隐约有黑影沉浮,像被卷住的枯枝,却又比枯枝更灵活,“是‘逆水鬼’,被浊水煞迷了心智的水精所化,专拖过路的活物。”
沈清和翻开《守棋录》,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书上说‘逆流阻道,星轨为引’——镜水河本与摇光星相连,只要找到星轨在水里的倒影,顺着倒影走,就能破逆流。”可他望着混乱的河面,眉头拧成疙瘩,“可现在水是逆的,星轨倒影也该是反的,怎么找?”
周明轩往水里扔了块石头,石子刚落水就被逆流卷得往上漂,像被只无形的手托着。“这水太邪门了!”他把防水油布往地上铺,“要不咱们搭个简易筏子?顺流难,逆流更难,总不能游过去吧?”
林默没说话,只是望着河面的倒影。此刻虽未入夜,可雾气里竟能看见几颗黯淡的星子,在水面的倒影果然是反的——摇光星该在东南,倒影却歪到了西北,像被人强行挪了位置。他摸了摸眉心的木灵印,那里的暖意与槐树之心相呼应,突然想起沈清和说的“星轨偏半寸”。
“偏的不是星,是水。”林默指着西北方向的倒影,“星轨没动,是水流把倒影扭偏了。找到真正的星位,让水跟着星走,就能顺过来。”他从怀里掏出那枚“卒”子,往河面轻轻一抛。
棋子落水的瞬间,没有被逆流卷走,反而在水面稳稳浮着,透出淡淡的绿光。绿光在水里扩散,像滴入墨池的清水,竟在逆浪中冲出片小小的顺流区域。“跟着棋子走。”林默率先踏上油布筏,三尾狐紧随其后,尾巴在水里轻轻扫,竟也划出细小的顺流。
周明轩与沈清和推着筏子往前,油布刚碰到绿光区域,果然不再被逆流拖拽,反而顺着绿光缓缓前行。可没走多远,河面突然掀起巨浪,无数黑影从浪里窜出——是逆水鬼,半透明的身子缠着水草,爪子尖利如刀,直扑筏子而来。
“小心!”周明轩挥起柴刀,刀刃劈在逆水鬼身上,发出“嗤”的轻响,鬼身顿时冒出白烟,却没消散,反而更凶地扑上来。
三尾狐吐出狐火,蓝焰落在逆水鬼身上,这次它们惨叫着后退,身上的水草被烧得焦黑。“它们怕纯灵之火!”狐狸喊道,三条尾巴同时扬起,狐火在筏子周围燃成圈蓝墙,暂时挡住了鬼群。
沈清和急翻《守棋录》:“有了!逆水鬼是水精被浊化而成,怕至阳的木灵与至纯的狐火!林爷爷,用槐树之心!”
林默将槐树之心往绿光区域一放,木头沉入水中,却没被冲走,反而在水底亮起强光。绿光顺着水流蔓延,所过之处,逆水鬼纷纷后退,有些甚至在绿光中渐渐恢复清明,褪去黑色,化作半透明的水精,往青丘方向游去。
“有效!”周明轩兴奋地喊,可他话音刚落,河中央突然涌起个巨大的漩涡,比之前的黑漩涡更甚,浪头卷着无数逆水鬼,像条黑色的巨蟒,朝着筏子扑来。
“是浊水煞的分身!”三尾狐吓得发抖,狐火圈瞬间黯淡,“它在阻止我们过河!”
林默盯着漩涡中心,那里的水色最深,隐约能看见块黑色的东西,像块嵌在水底的黑石,正不断往外冒黑气。“那是它的根!”他将“卒”子与槐树之心同时注入木灵气,两物在水中爆发出刺眼的绿光,像一柄绿色的长矛,直刺漩涡中心。
“咚”的一声闷响,绿光撞上黑石,漩涡猛地一顿。逆水鬼的惨叫响彻河面,有些竟被漩涡自己卷得粉碎。周明轩趁机将燃着的柴刀扔向漩涡,火焰在水面燃起道火墙,与绿光形成夹击。
沈清和突然指着天空:“星子动了!”
众人抬头,雾气散去,摇光星的光芒突然亮了数倍,像颗悬在半空的蓝宝石。它的光落在河面,逆流的水竟开始顺着星光的方向缓缓转动,倒影也渐渐归位——东南方向,真正的星轨倒影终于显现,像条蓝色的光带,铺在水面上。
“顺着光带走!”林默喊道,绿光与星光在水面交织,形成条顺流的通道。筏子顺着通道前行,逆水鬼被光带挡住,只能在外面嘶吼。漩涡中心的黑石在绿光与星光的双重冲击下,渐渐裂开,黑气消散,漩涡也跟着平息。
三尾狐望着归位的星轨倒影,眼泪掉了下来:“镜水河……回来了……”
筏子靠岸时,周明轩累得瘫在地上,沈清和的《守棋录》被水打湿了大半,却依旧紧紧抱着。林默捡起槐树之心,木头表面沾着些黑色粉末,已无戾气。
“过了回水河,前面就是青丘的‘雾障林’。”三尾狐指着前方,雾气弥漫的林子透着淡蓝,“林子里的雾会让人迷路,只有水精引路才能过……”
话音未落,林子里突然窜出无数蓝色光点,是之前从断流滩救下的水精。它们围着众人转了两圈,然后往林子深处游去,留下淡淡的蓝光,像在引路。
林默望着雾障林,听着身后渐渐顺流的水声,知道离青丘越来越近了。浊水煞的力量比想象中更强,可只要星轨仍在,水脉有灵,总有破局的法子。
他拍了拍周明轩的肩膀:“走,去会会那浊水煞。”
四人跟着水精往雾障林走,蓝光在雾中蜿蜒,像条指引希望的路。回水河的水声在身后渐渐远去,带着逆流被破的平静,仿佛在说:青丘不远了,再加把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