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的老街,檐角挂着细冰碴,像串透明的珠子。棋馆里却暖融融的,金琢支起的小铜炉正烧得旺,炉上炖着槐果茶,甜香混着铜器的暖味,在屋里弥漫。
“这铜炉是家师给的‘聚火盏’,烧三天三夜都不用添炭。”金琢正用细砂纸打磨一块青绿色的矿石,石屑落在铺着的红布上,像撒了把碎玉,“这是青丘来的‘水纹石’,混着陨铁铸棋子,能让棋面映出河界的影子。”
林默坐在对面,手里转着颗旧木棋,看着金琢忙活。少年的手法极巧,小铜铲在矿石上轻轻一划,就剥下薄薄一层石片,石片对着光看,里面竟有细小的水纹在流动,像把淮河脉的水封在了里面。
“沈小子呢?”林默问,往常这时候,沈清和早该捧着《守棋录》凑过来了。
“去紫蘑哨兵那儿了。”金琢头也不抬,往矿石上撒了点金粉,“他说要给哨兵们做个‘聚灵罩’,用我带来的铜丝编的,说能让它们冬天也长得旺。”
话音刚落,沈清和就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个镂空的铜罩,罩子编得极精巧,像朵盛开的莲花,边缘还缠着细铜丝,闪着淡金的光。“祖师!您看这个!”他把铜罩往紫蘑哨兵的伞盖上一扣,铜丝立刻与哨兵的根须相连,伞盖竟真的亮了几分,“金小友教我的法子,管用!”
周明轩也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铜制的小哨子,吹了两声,哨音清亮,紫蘑哨兵的根须竟跟着哨音摆动起来,像在跳舞。“这是金小友给我做的‘唤灵哨’,说能指挥哨兵们布阵!”
赵淑兰端来刚蒸的馒头,热气腾腾的:“金小友真是好手艺,这才来几天,就给老街添了这么多新鲜物件。”她看着铜炉上的槐果茶,茶汤里浮着几颗金色的小粒,“这是啥?看着像金豆子。”
“是五金谷的‘熔金砂’。”金琢笑着解释,“泡在茶里能暖身,还能让木灵印更有劲儿。”他给林默倒了杯茶,“您试试,家师说这砂配槐果,是补灵脉的好东西。”
林默抿了口茶,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眉心的界灵珠轻轻颤动,能“看见”地下的地脉龙打了个舒服的哈欠,镇灵鼎的金光顺着根须往龙身蔓延,像给它盖了层金被。
“对了,新棋子铸得怎么样了?”周明轩凑到铜炉边,眼睛瞪得溜圆。
金琢揭开炉盖,里面躺着副新棋,黑子是水纹石混陨铁,透着幽蓝的光,像淬了青丘的水;白子是用老槐树的枯枝混着熔金砂,泛着温润的金光,与林默的木灵印气息相合。“刚出炉,还得凉三天。”他用铜钳夹起一颗黑子,棋面果然映着淡淡的水纹,“您看这河界,不用画就有了。”
林默拿起颗白子,指尖刚碰到棋面,就感觉与界灵珠产生共鸣,棋子的金光里竟浮现出老街的棋馆,屋檐下还挂着红灯笼,像过年时的景象。“是活棋。”他轻声说,眼里带着笑意,“有灵了。”
夜里,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不大,像撒了把盐。林默在棋馆摆了盘新棋,用的是金琢铸的半成品——黑子只铸了一半,白子还差几颗,却不妨碍落子的乐趣。金琢在旁边看,时不时提些“用铜丝把棋子串起来”的建议,被沈清和笑着驳回:“下棋哪有串起来的道理?”
周明轩抱着暖炉,看着窗外的雪:“林爷爷,等新棋铸好了,咱们摆个大阵,把紫蘑哨兵都叫来当棋子!”
林默落下最后一颗白子,恰好落在中宫的位置,与黑子的河界遥遥相对。“好啊。”他望着窗外的老槐树,镇灵鼎的金光在雪夜里格外亮,像颗守岁的星,“等雪停了,就摆。”
铜炉里的火噼啪作响,槐果茶的甜香漫出棋馆,与雪的清冽混在一起,像三界棋的五味杂陈。新铸的棋子在棋盘上泛着光,一半是水的蓝,一半是木的绿,中间还缠着金的亮,像把五灵的钥匙,正慢慢打开新的棋路。
金琢看着棋盘,突然想起家师的话:“三界的棋,从来不是输赢,是热闹。”他现在懂了,这热闹里,有铜炉的暖,有新客的笑,有老街的烟火,还有每颗棋子里藏着的、生生不息的灵。
雪落在镇灵鼎上,瞬间就化了,只留下点点水痕,像谁在鼎上落了颗透明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