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老街,往昆仑去的路渐渐险起来。先是平川,接着是丘陵,最后钻进连绵的青山里,路窄得只容一人过,两旁的老树歪歪扭扭,枝桠几乎要搭在一起,像道天然的门。
青禾走在最前面,竹篓里的断木用灵壤裹着,冒出的嫩芽更绿了,时不时蹭蹭她的后背,像只撒娇的小猫。“它在说谢谢呢。”青禾笑着回头,指尖抚过木剑的剑鞘,“昆仑的草木都这样,认生,却重情义。”
林默跟在后面,济灵珠在怀里微微发烫,绿纹里映着周围草木的影子:左边的松树在发抖,是怕生;右边的山莓丛往路边靠了靠,露出底下的石子,是在提醒路滑。“它们在说话。”他放慢脚步,指尖轻叩身边的树干,树皮的纹路里渗出些透明的汁液,像在回应。
金琢扛着铜铲,走得满头大汗,却不忘研究路边的植物:“这草叶子能做铜绿!”他蹲下来挖了株三叶草,叶子上的露水落在铜铲上,竟真的留下点淡绿的痕迹,“家师说昆仑的草木带灵,果然没骗我!”
周明轩举着唤灵哨,时不时吹两声,周围的灌木就会往两边退,让出更宽的路。“这哨子比猎刀还管用!”他兴奋地踢开块挡路的石头,石头滚下山崖,惊起一群山雀,雀鸣里竟带着“小心”的调子——是紫蘑哨兵教的草木语,他勉强能听懂几句。
走了两日,来到一处断崖,崖上没路,只有条老藤像绳子似的垂下来,藤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看着随时会断。青禾的脸色沉了沉:“是枯灵仙的手笔,他用离灵术伤了引路藤。”
藤条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裂纹里渗出黑色的汁液,像在哭泣。林默指尖的济灵珠亮起,绿光顺着藤身流淌,裂纹竟慢慢合拢了些。“还能救。”他让金琢往藤上浇熔灵水,“多浇点,它伤得重。”
金琢刚把铜壶举起来,崖顶突然滚下几块巨石,带着股浓烈的枯气,直砸向藤条。“小心!”青禾抽出木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青光,劈在巨石上,石屑纷飞,却没拦住所有石块——有块拳头大的碎石,正朝着藤条的根部飞去。
周明轩吹了声急促的哨音,路边的灌木突然疯长,枝条像鞭子似的缠住碎石,硬生生把它拖进了草丛。“成了!”他拍了拍胸口,灌木却突然蔫了下去,叶片发黄——是离灵术的余毒顺着枝条蔓延了。
“用灵壤!”沈清和想起赵淑兰给的土,赶紧抓了把撒在灌木根上。黑土刚碰到根须,灌木就打了个激灵,叶片重新变绿,还往周明轩手里递了朵小黄花,像在道谢。
林默趁机抓住老藤,试了试承重:“能走了,抓紧点。”他率先往下爬,济灵珠的绿光缠着藤条,每爬一步,藤身的裂纹就愈合一分,还长出些新的卷须,像在帮他固定方向。
青禾、金琢和沈清和依次跟上,周明轩断后,手里的柴刀时刻提防着。藤条在众人的重量下微微下坠,却没再开裂,还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在说“慢点,我能行”。
爬到崖底,林默发现藤根处埋着块黑色的木牌,上面刻着个扭曲的“枯”字,正是离灵术的源头。他捡起木牌,用槐枝轻轻一点,木牌瞬间化作飞灰,散在风里。“源头清了,它能长得更好。”
老藤突然往崖壁的方向摆了摆,藤尖指向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着,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青禾眼睛一亮:“是近路!以前只有引路藤才知道!”
进了山洞,里面竟别有洞天——石缝里长着许多发光的苔藓,蓝幽幽的,照亮了脚下的路。苔藓的光里,能看见无数细小的灵脉在流动,像条地下的河。“是昆仑的‘地脉溪’。”青禾的声音放轻了,“这些苔藓能映出灵脉的走向,枯灵仙肯定没来过这儿。”
沈清和掏出《守棋录》,借着苔藓的光抄录灵脉走向:“这些都是新发现!得记下来!”他笔尖划过纸页,苔藓的光突然亮了几分,在地上拼出个“快”字,像在催促。
林默的济灵珠突然剧烈跳动,绿纹里映出团浓重的黑气,就在山洞的尽头。“枯灵仙在前面。”他握紧槐枝,“他在伤地脉溪的根。”
果然,走到洞尾,看见个穿灰袍的老者正蹲在溪边,手里捏着根枯木杖,杖尖对着溪水,黑气顺着杖身往水里钻,苔藓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
“枯灵仙!”青禾的声音带着怒意,木剑直指老者,“住手!”
老者缓缓回头,脸上没有肉,只剩层皮贴在骨头上,像段风干的木头。“守棋人?”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石头,“连青丘的水都护不住,还敢来管昆仑的事?”
林默没说话,只是将济灵珠往溪水里一放。绿光在水中炸开,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黑气遇到绿光,立刻像冰雪遇火般消融。苔藓的光芒重新亮起来,在地上织出个“驱”字,朝着枯灵仙的方向逼去。
“不知死活。”枯灵仙举起木杖,杖尖的黑气凝成条毒蛇,直扑林默面门。金琢挥起铜铲,铲面金光一闪,将蛇头劈成两半,黑气散了,却又立刻聚成新的蛇身。
“他的杖是用万年枯木做的,能再生!”青禾喊道,木剑与蛇身缠斗,剑气斩得黑气四散,却伤不了根本。
沈清和急翻《守棋录》,突然指着一页:“用‘五灵阵’!金克木!”他让周明轩吹哨召来苔藓的光,金琢用铜铲在地上划出阵纹,青禾的木剑镇住阵眼,林默则将济灵珠放在阵中央,“齐力催动!”
五灵阵亮起的瞬间,金光从阵纹里喷涌而出,像张巨大的网,将枯灵仙和他的木杖罩在里面。枯木杖的黑气在金光中滋滋作响,竟开始融化,露出里面段普通的木头——原来所谓的“万年枯木”,不过是被离灵术催枯的凡木。
“不可能……”枯灵仙的灰袍在金光中寸寸碎裂,露出底下干瘦的身体,“我修炼离灵术百年,怎么会输给你们……”
林默望着他,济灵珠的绿光映出他的过往:曾是昆仑的护林人,因误信谗言,以为离灵术能让草木“归一”,才走上歪路。“草木的灵,在生不在枯。”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枯灵仙心上,“你守错了道。”
金光散去时,枯灵仙化作了一粒尘埃,落在地脉溪里,被溪水带着,流向远方。他的木杖则化作了株新苗,扎根在溪边,在苔藓的光芒里,冒出片嫩绿的新叶。
青禾看着新苗,眼里的恨意淡了,多了些释然:“他终于回来了。”
地脉溪的水变得更清了,苔藓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是个向上的斜坡,坡顶隐约能看见昆仑的轮廓,云雾缭绕,像浮在半空的仙山。
“快到了。”青禾的声音里带着期待,竹篓里的断木突然抖了抖,嫩芽指向坡顶,像在说“家就在那儿”。
林默望着昆仑的方向,济灵珠的绿纹里,无数草木在欢呼,像在迎接久违的春天。他知道,这趟昆仑之行,不止是为了断木,更是为了让中宫的木灵,与昆仑的草木,重新连在一起,像三界棋上,那颗永远不能少的“木”子。
周明轩扛起铜铲,蹦蹦跳跳地往上坡冲:“走咯!去看昆仑的老虎!”
金琢赶紧跟上:“等等我!昆仑的矿石肯定好,我要捡几块回去铸新棋!”
沈清和抱着《守棋录》,快步追赶:“慢点!别落下我!书上说不定还有新发现呢!”
林默和青禾走在后面,看着前面的热闹,相视而笑。地脉溪的水声潺潺,像在唱首轻快的歌,陪着他们,往昆仑的春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