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孔,似信非信地看着他。许华也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他在想这个流浪汉到底想什么,是不是会对他发起不友好的攻击。
不知道流浪汉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根烟头,这烟头明显是被人抽过。他放到了嘴上,又摸出一个打火机,在他打了几次之后,终于把烟头点上。许华还好,他没有吸烟的习惯,只是喝酒,喝酒他不喝也没有关系,毕竟没有成瘾。
流浪汉吸了几口烟就用手弹出了桥洞,烟头撞击着桥洞外的石头散发出火星。然后,流浪汉躺了下来,听着外面蟋蟀的叫声,他突然发出几声冷笑,这笑声令许华感到毛骨悚然。
“许华,我问你个事,你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公道吗?这个世界还可以有相信的人吗?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公平?”
“吴语兄,不知道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知道的是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公道的事,有很多人不可以相信,有很多不公平。不过公道自在人心,还我还是有很多人是可以相信的,我们这种活在泥巴里的人就不要讲公平的,公平是有钱人和有权人给我们这种人的定义,他们打着公平的名义干着缺德的事,这明人看在眼里,却又无能为力,所以,网络是非常好的一个平台,它可以让不公平让更多的人知道。”
“哎……”
流浪汉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他们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老许,请容许我这么称呼你吧。”
“可以,可以,这么叫我反而更加喜欢。”
吴语用手指了指外面,说:
“我是那边那条村的人,说是那条村,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就这么跟你说吧,自从我大学毕业后就没有回去过。让你见笑了,我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读过大学的人,不过我是实实在在211大学的毕业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211,不知道也没用关系,知道我是大学生就可以了。我读高中的时候,我父亲就得了肺癌去世,这都是他自己作孽,他是一个资深烟民,他曾经告诉过我他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接触了这个害人的东西,在他十多岁的时候就一天两包烟,少一根都不得,每天半夜还要爬起来抽两根,哎……我这个抽烟的臭毛病可能就是随他。他过世的时候正好是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也算看到了我的成绩。但是,他原本就是家里面的唯一顶梁柱,母亲患有先天性小儿麻痹症,也就是不能走路。在我父亲过世之后,我本打算放弃我的学业,可是在母亲的一再坚持下,我还是尊重了母亲的意愿。你也知道,上大学需要的学费并不低,当初为了治疗我父亲,已经跟很多亲戚朋友接了钱,到我上大学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愿意再向我们伸出援助之手。于是,我母亲做着自做的轮椅挨家挨户去求爷爷告奶奶的借钱,差不多在我入学的前一天才把我的学费凑齐。当初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努力读书,将来要好好报答我的母亲。我在大学里面勤工俭学,除了上课就是去打工,在学校里面的超时,图书馆,餐饮店,我几乎都干了个遍,目的就是自己给自己凑学费。上天不负有心人,我除了第一个学期,后面都是我自己赚的学费。可是,可是,老天爷就是那么不公平。绳子专挑细处断,病痛专磨苦命人。我母亲家里面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经常食不果腹,可是她从来不让我知道。由于我母亲没有劳动力,干活是不可能的,没有人愿意要她,再说在农村里面也没有什么活干。我有两个舅舅,可是他们都不愿意去看我母亲一眼,就这样让她自生自灭。我读大学的时候是每年回一次,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剩下的假期都是在打工的路上。听到这里,是不是很励志?”
许华点点头。
“励志又怎么样,我的母亲在我读大四的时候,她活活饿死了,这是我邻居告诉我的,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天都塌了。当时我的父亲死的时候,连一副像样的棺材都没有,没想到我母亲也是一样。你说说看,我算什么儿子?”
“吴语,你不要这样,听到这里我也为你感到难过。”
“我本来打算不再去上学了,可以想到我父母的期盼,我又咬着牙终于把学业完成,并且是校里面第一的成绩。当初我的导师就告诉我,希望我读研究生,并且告诉我这种情况还非常有机会硕博连读,不过我放弃了,我已经再也没有精力读下去。我回到了我们村,我发现我们家的土地全都被村里面的人占领,我打算要报复他们,你说,我该不该报复他们?”
许华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不过我和你也有相同的遭遇,我的父母也不在这个世上了,不过你的遭遇比我更加痛苦。”
“那还用说,有谁有我这么痛苦的遭遇。我躲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去报复他们,让他们也痛苦。可是,他们毕竟是我们村的人,有几次机会我都没有忍心下手,我本打算破坏他们的庄稼,弄死他们的家禽,最后我也忍住了。我真是没有用,连仇都报不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走出去村里面的人都不认识我,我也是故意这样子做。我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子,变成一个任何人都不认识我的疯子。老许,你说我这个人还有前程吗?”
“怎么没有?你堂堂大学生,有文化,有远见,前途仍然一片光明,哪像我这种小学毕业的人,就认识一个‘大’字。”
吴语摇摇头。
“没了,没了,我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心中的仇恨始终放不下,根本就没有资格谈前途。现在的我已经跟社会脱了节,连今夕是何年都不知道。有文化又怎么样,那都是以前的知识。”
“凭你的本事,我觉得学起来并不难。”
“不想学了,家都保护不好,还谈什么其他。”
“要不这样吧,你和我组个搭子,我们一起去流浪,到时候直播赚到的钱我分你一半。”
吴语低下了头,不知道考虑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