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焕之是谢姮表兄,又比萧业虚长一岁,他尊称句“兄长”理所当然。
而且,萧业纵然对这桩婚事有千般不满,但有一点好处,他始终承认。
那便是可以顺理成章的结交姚焕之,从而搭上信国公府。
姚焕之见其直言不讳,也不再绕弯子了,点了点头,“的确。萧大人昨晚是省了一个麻烦,不过有人却吃苦头了。”
萧业看了他一眼,“姚兄说的是信国公?可我见昨晚廖公子似乎并不想惹上信国公府。还会有谁能让信国公吃苦头呢?”
对于信国公府这个关键所在,萧业还是有些了解。
虽然经过皇权倾轧后只剩孤儿寡母,但京中豪门权贵和纨绔子弟无人去招惹。
这一方面是因为何良牧从不惹是生非,也不与人结交,唯一的朋友便是姚焕之了。
另一方面则是信国公府的爵位,十二年了,大皇子都被褫夺了封号,外放边疆,无诏不得回京。
但这个皇亲一直诡异的存在,甚至爵位还在何良牧十二岁那年有了延续…
这背后的原因,豪门权贵们摸不透,便只能不去招惹,以免提醒了帝座上那位什么…
姚焕之无奈的笑笑,因为朋友的脸面,更多的他不能说出来。
更何况,他本以为萧业是个不畏权势的主,谁知昨晚却见他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那名歌姬受辱,这让姚焕之对他的看法有些不确定。
“罢了,总之萧大人没有吃苦头便好。”
说罢,姚焕之便要转身离开,结束这场对话。
萧业莞尔一笑,忽然道:“听姮儿说,姚兄才华横溢,为何却屡试不第呢?”
姚焕之闻言刹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萧业,忽而嗤笑道:“萧大人就这么当面揭伤疤吗?”
萧业气定神闲,笑道:“姚兄叫我务旃便可。而且,我不认为这是姚兄的伤疤,屡试不第恐怕是姚兄刻意为之。”
姚焕之郑重的审视着萧业,似乎被他说中了心思。
片刻后,满不在乎的应道:“萧大人是朝堂新贵,今日关心起姚某的仕途,难道是要指教一二?只可惜我这人浪荡惯了,恐怕要不识好歹了!”
萧业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对于姚焕之的呛声毫不生气。
“指教不敢当,只是“天扼吾遇,吾道自通”。何况,天地生才有限,若无一番作为,岂不辜负造化?
如今的朝堂精彩纷呈,姚兄若是有心,何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姚焕之面露惊讶,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天地生才有限,不用可惜”的观点,当下竟有拨开云雾见青天,豁然开朗的感觉。
萧业见其神情,知道此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姚焕之望着萧业离去的背影,心中既觉震撼,又对其心生好奇,这个朝堂新贵似乎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眼看快到了午时,厅堂中的应酬也渐渐歇了。众人饮着茶水,似乎只等开席了。
那负责宴席的厨司已遣人问了几次“何时开席?”
萧业见到谢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神情也显烦躁。
随即便听身边的宾客悄声讨论,原来是长平伯府的大女婿叶明成迟迟未到。
叶明成,萧业倒是耳闻过。姚焕之是才子,他是风流。
听说整日附庸风雅,红颜遍地,完全的富贵闲公子。
萧业对这样的人没什么兴趣,但显然今日这样的重要场合,叶明成失礼了。
又过了两刻,叶明成姗姗来迟。相互见礼后,谢璧就脸色铁青的让人开了席。
偏院的女宾处,谢夫人姚玉净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因此,当谢嫽一脸歉疚的向其请安时,她只“嗯”了一声。
谢姮知晓母亲定是气恼长平伯府摆架子,因此悄声劝慰了一番。
又拉着谢嫽的手道:“阿姐不必自责,我也刚到不久。”
谢嫽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差点儿哭了出来,期期艾艾的向谢姮诉说了缘由。
听说是婆母刻意刁难,谢姮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得安慰几句,让她放宽心。
宴席过后,谢姮与母亲说了会儿体己话,因记挂着萧业公务繁忙,不便久留,便要告别。
姚玉净自是依依不舍,但也无法,女子归宁不能在娘家留宿。
便打趣道:“也罢,你父亲整日泡在藏书楼,今日这番应酬也是为难他了,恐怕他现在比姑爷还要不自在!”
谢姮听后笑了,挽着母亲的胳臂向正厅走去。
正厅之中,宾客告辞之后,只剩下谢璧和萧业这对翁婿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谢璧一整日心思不宁,数度欲言又止,心事颇重。
萧业泰然的坐着,静静的品茗,只做没有看见。
良久,谢璧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接着似下定了决心,猝然开口道:“近日城中流民四处犯案,大理寺应该有些棘手吧?”
萧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案子的确多一些,但能应付。”
谢璧轻咳了一声,把话挑明了。“朝中弹劾你的奏章已经摞老高了。流民犯案,大理寺只关押不量刑,已有许多大人觉得不妥。”
他身为给事中,朝中的动向总能先行明了,平素里他都口风颇紧,从不乱传是非。
但今日之事关乎萧业,而萧业娶了谢姮,为了女儿,他不得不徇私了。
萧业闻言并不意外,淡然笑道:“多谢岳父大人提醒,对流民不量刑,只是权宜之计,并非徇私枉法。”
谢璧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你的用意是不想伤了太多人命,可是旁人未必体谅。
姑息便有纵容之嫌,若是引来了更多的流民,盛京出了乱子,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虽说人命大过天,但总大不过法,因你一人之言而致乱象丛生,这个责任你承担不起啊!”
萧业冷笑一声,望着茶盏上方氤氲的水汽,似乎就像那夜乱葬岗上的白雾…
“那么岳父认为呢?姑息养奸是犯法,矫枉过正、草菅人命犯不犯法?
小婿是该杀一儆百,棒杀一片?还是该有钱的用钱换命,无钱的统统发配流放呢?”
谢璧闻言皱着眉头,一向无精打采的眼睛忽然有神起来了。
“你…你这是什么话?我何时让你大开杀戒了,我只是让你依法行事,莫要因为不切实际的理想自绝前程!
你刚到盛京不久,朝堂的这摊水有多深,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萧业面露轻蔑,眼中带着鄙夷之色,缓缓道:“多谢岳父大人好意,萧业心领了。岳父大人请放心,即便有朝一日萧业自绝了前程,也不会连累到您!”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