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将动力引擎输出到最大值，窗外的云层如棉絮般被飞行器分割成两段，地面的建筑群向后飞掠。
花矢收回视线，按下扶手上的光标，默默启动安全带，余光扫过驾驶室的维克托，老人的目光始终锁定前方。
“还有十分钟左右到达N109区。”维克托察觉到背后的视线，提醒道：“建议你现在就开启光脑的污染隔绝屏障。”
听到熟悉的地名，花矢立即反应过来，手指轻点光脑，晶核中的能量被激活，一道淡紫色的屏障附着在皮肤之外。
三年前，N109区曾出现过大量异种残骸。
联邦和黑塔的中高阶向导几乎全部出动，虽然及时解决了污染源，但整个街区的污染指数已经不适宜人类居住。
那里的污染值可不是闹着玩的。
“N109区不是三年前就被封锁了吗？”花矢疑惑，轻声低喃：“我以为反叛军会有自己的地盘。”
“你一直生活在联邦，当然没有人告诉你底层民众是怎么活着的。”维克托眸底涌起嘲讽，手下输入一串指令，启动飞行器的光学隐藏屏障。
“我只是好奇你们怎么在污染区域长期生存。”花矢调整呼吸，解释道：
“您见过我脖子上的监禁环，我最初被星盗带来c9星时，就是在N109区被雷克捡回去的。”
“小花矢，我们的确调查过你的来历。”维克托的手指下意识摩挲肩头，不想摸了个空，他后知后觉，机械猫并没有在自己身边。
飞行器的目的地已经锁定。
维克托检查了一下驾驶面板，确定无误后，来到花矢对面坐下，说道：“我暂时关闭了飞行器的定位系统，希望你的伙伴不会因此而乱了阵脚。”
“我已经将和您的赌约告诉瓦西里了，他会留在驻地等我们回去。”花矢看着维克托，双手摊开，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恶意。
她直视维克托极具压迫性的双眸，冷静补充：“放心，我并没有透露您口中的目的地。”
“赌约？”维克托并不想伤害面前的幼崽，他的视线飘向观察窗外，“维克托爷爷只是想带你看看联邦口中的反叛军。”
舱内的全息星空投影是如此奢靡。
仿佛在嘲笑心底那份可笑的理想。
花矢顺着维克托的目光望去，窗外逐渐显现出一幅荒凉的景象。
曾经霓虹闪烁的街区，现在只剩下断壁残垣，高耸的金属建筑残骸早已被人遗弃，如同巨人的骸骨屹立在暮色中。
飞行器停靠在一间店铺二楼的天台，维克托打开舱门。
“戴上这个。”
维克托转身，将一个有些年头的面罩套在花矢头上，面罩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具有某种舒缓效果。
“谢——”花矢的道谢还未说完，就被维克托抱着，二人一跃而下。
面对陌生的环境，花矢只能默默跟在维克托身后，七绕八拐过几条暗道，一扇扭曲变形的金属门出现在通道尽头。
维克托在门旁的生物识别器上操作了几下，花矢听到机械齿轮转动的声响。
随着“吱嘎”一声，大门缓缓打开，花矢嗅到了一股夹杂着食物香气的烟火味。
眼前的景象让花矢不由一愣。
这哪里是反叛军的基地，分明是一个井然有序的社区。
只见门后，三面环抱，坐落着五层屋舍，中间是约莫百平方的的公共小院，布局上像极了前世的北方筒子楼。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在修理设备，有的围在一口大锅前熬制晚餐，周围还有湿答答的衣服挂在晾衣绳上。
尽管人们身上都散逸着高浓度的精神污染，但他们神态自若，动作有序，仿佛在这里生活得十分安心。
“欢迎来到反叛军基地，”维克托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但我们都喜欢叫它‘方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花矢无法想象，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星际，还能有如此简朴原始的生活方式。
眼前的这群人真的是反叛军吗？
花矢跟着维克托穿过小院，小院的每个角落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墙上的每一格储物柜中，物品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铁腕，今天有苹果吗？”一个失去右臂的小女孩跑过来，熟稔地拽了拽维克托的义肢，她看起来不过3、4岁，碧蓝色的大眼睛里透着期待。
“抱歉，小沙迦，今天没有苹果。”维克托弯下腰，摸了摸沙迦的头顶，语气十分歉疚。
花矢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颗灰色糖果，正巧是瓦西里给她的那枚，将糖果放在小沙迦的手心，花矢轻声说：“没有苹果，但有糖果。”
“哇哦！谢谢姐姐。”小沙迦欢呼一声，下意识看向维克托，似乎在等待对方的确认。
维克托没有在糖果上感受到异常，点点头，示意女孩收下。
小沙迦欢呼着跑开，十几个孩子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和小沙迦在小院中追逐打闹。
花矢注意到，这里的每个孩子都有残疾，有的是缺失一条手臂或腿脚，有的则没有眼瞳，只能安静地坐在角落。
他们的身上装着简陋的义肢，每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纯粹的笑容。
“这些孩子……”花矢眼中带着同情。
“都是被繁育中心宣判死刑的‘废品’，”维克托领着花矢走向其中一栋小楼，边走边说：
“按照繁育中心严格执行的优生法案，身体残缺的婴儿，会在年满一周岁前进行人道销毁。”
花矢一时不知作何回应，只能沉默地跟在维克托身后。
这栋小楼内部别有洞天，明显和军团的新兵训练室一样，利用空间折叠技术扩展了房屋面积。
一楼似乎是育婴室，几十个婴儿床整齐排列，两名看护向导各自负责一半区域，他们依次在床前驻足几秒，检查每个婴儿的身体情况。
这些婴儿大多有明显的身体缺陷，有的缺少四肢，有的脊柱畸形，甚至还有一对最特殊的连体婴。
花矢猜测之前和小沙迦在一起的那群孩子，想必也是在这里被照看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