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爱卿,朕看了你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捷报,阿史那隼终究还是折在你手里了。是吗?”
最后的一句“是吗?”震得范璟祎心脏一紧。
皇帝在等他回应,殿上的人也都在等,不容过多思考,他从善如流地认下了这份功劳,但到底还是要谦虚一些。
“陛下谬赞,此役全凭陛下运筹帷幄,将士们勇冠三军,臣不过执戈前驱罢了。”
皇帝脸上原本还算温和的笑意消失无踪。
金銮殿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皇帝声音平稳,情绪难辨。
“朕派出的人传回消息,阿史那隼胸腹遭受重击,锁子甲断裂,内脏破损,呕血毙命,你的力道如此之大?”
范璟祎诚恳地看向皇帝,声音听不出半分心虚。
“陛下,许是经常使用的原因,那锁子甲外表看不出,但遭受了成千上万次的撞击,内里怕是千疮百孔,被击碎实属巧合,乃上天庇佑我朝气运昌盛——”
一封密折摔到他面前,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带着怒意的威严声音响遍整个金銮殿。
“荒谬!你当朕瞎了,还是不中用了?你以为边疆遐方僻壤,朕心难及,你就能只手遮天吗?!你像这样冒功邀赏了多少次?!”
范璟祎心一紧,一股寒意袭遍全身。
顾悦恬一连打了四个喷嚏,搓了搓胳膊。
许是太久没有回京城了,她有一点小小的不适应。
但这一点不舒服太过微不足道,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舟车劳顿,脸上疲态尽显。
她不想以这番样子回家,让父母担心,又有些心虚,还没想好怎么向父母解释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
所以和范璟祎分别后,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来到常去的客栈,将自己仔细地梳洗一番。
大概是她模样变化太大了,小二和管事竟然也没有认出她。
好在她从京城找跑腿买的玉容敷起了一些作用,脸上不再那么粗糙,勉强可以上些妆粉。
一番拾掇后,总算有了曾经那个第一富家千金的风采。
她刚走两步,一旁的小银就搀扶着她,提醒道:“小姐慢些,小心脚下。”
顾悦恬脚步顿了顿,重新体会到了在京城需要憋着性子的束缚感。
头上的珠钗,还有耳上的耳坠,许是长久未戴,现下正沉重地拽着她,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她深深叹了口气,脚步轻缓地出了客栈。
才回到京城没多久,她便想念边疆了。
才刚刚与范璟祎分开,她便想念对方了。
不过没关系,她正在争取和范璟祎在一起的未来。
等到这一关过去了,以后她的未来就是光明自由的。
她来到顾府门口,还未说什么话,门房便见到她了。
门房眼睛瞪得如铜铃大,显然是认出了她,激动不已地进府通报去了。
顾悦恬娇哼一声,使唤随从们将大包小包的边疆特产运进府里。
这是她自己的家,她还从未离家这么久过,现在看到熟悉的一草一木,眼眶有些湿润。
“娘!!”
她远远看到迎过来的顾母,大声呼唤着。
母女重逢,皆激动不已,顾母甚至流了两行泪,但她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诉说思念,而是有些发愁地提醒道:
“你这性子怎么还是这么跳脱,等以后成了婚,成了当家主母,可不能再如此不沉稳了。”
顾悦恬有些委屈,“娘亲,这么久没见,你不问我过得好不好,就知道训我。”
顾母看着顾悦恬的眼神中有慈爱,但更多的是一种隐蔽的哀愁,“以后你就懂了,你只有成为一个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嫁人后的日子才能过得好。”
顾悦恬也没有反驳,她不愿和母亲起争执,只能撒娇道:“我知道啦,娘亲,我以后会注意的。”
说罢,她脸上泛着红晕,小声道:“娘亲,我有了意中人。”
顾母原本慈爱的脸色难看起来,“你与人私定终身了?”
紧接着,顾母表情变了几番,勉强扯起一个笑容,语气温和道:“那人是谁呀?放心吧,只要那人足够可靠,我和你父亲一定会支持你的。”
顾悦恬本来被顾母的脸色吓到了,但又被后面的话哄住了,她紧紧抱住顾母,兴奋笑道:“真的吗?娘亲!你真好!”
她如此开心,如此快乐,如此自得拿捏住了深爱自己的母亲,没有发现母亲眼中的寒光。
她拱在顾母怀里,继续撒娇,“娘亲,那你一定要帮我说服爹爹,他……”
“我怎么了?”严肃的声音传来。
现场静了一下,顾悦恬连忙离开顾母的怀抱,稍稍整理一下衣衫,怯怯道:“爹爹,你回来啦~今日在外洽商辛苦吗?”
父亲不说话,但顾悦恬在顾父脸上看不出生气的神色,连忙跑到顾父身边,这里捶捶,那里按按,“爹爹,这么长时间没见,我好想你呀~”
顾父面色一松,但神情依旧严肃,“你知道这段时间,你母亲有多么担心你吗?!”
顾悦恬一怵,有些不服气,“我不是给家里寄了信吗?”
“一封信就能保证你的安全吗?一封信就能解你母亲的相思之苦吗?一封信就能让你离家出走的事情就此遮过吗!”
“我们为了你,甚至还请了一个替身来遮掩!不然,你失踪大半年的时间,你知道你的名声会坏成什么样吗?!”
顾悦恬被训得不敢动了,眼泪在眼眶打转,“你凶我!”
顾母看了心疼不已,搂着顾悦恬,冲顾父吼道:“你凶她做什么?她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有什么事,好好耐心教她就是了!”
顾父僵在原地,没有再说话。
现场只剩顾悦恬抽噎的声音,和顾母安慰的声音。
那声音轻柔慈祥,不一会,却夹杂了一些疑惑和惊诧,“悦恬,你的脸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