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听到了老爷夫人的一番话,不知怎地,她就不太想替自家小姐说话了。
她应了声是,便准备回顾悦恬那边。
临走时,顾夫人不放心,顶着一张虚弱苍白的脸,对小银嘱咐道:“多照看着点大小姐,我现在身体不便,不能去小姐那边,就要多麻烦你了。”
小银诚惶诚恐道:“夫人折煞奴婢了,照顾大小姐是奴婢分内之事,奴婢定会仔细周全,不敢有丝毫懈怠!”
小银回到顾悦恬身旁,看着顾悦恬期待的脸,又回想起夫人苍白虚弱的面容,明明是两张相似的脸庞,可神态却完全不一样。
她有些恍惚,大小姐有夫人这样慈祥温柔的母亲,为什么还不满足,总要折腾他们呢?
可她只是个丫鬟,再怎么样,也不能置喙主子家的私事。
她向顾悦恬如实转述。
顾悦恬等了半天,就等来这样的消息,自然不满, 她不服气道:“你没跟他们说我已经饿了四天,都快饿死了吗?”
看着顾悦恬生龙活虎的样子,小银道:“夫人许是猜到了我们半夜用小厨房。”
顾悦恬尤不满足,“猜是猜,她也不亲眼见一见我……”
小银鼓起勇气,“小姐,要不然我们去看看夫人吧,我刚刚见夫人面色苍白,身体虚弱,怕是没法过来,但我们可以主动过去看她呀。”
顾悦恬有些意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父亲在那边,我去了又要挨骂。”
就这样,顾悦恬对一顿训斥的畏惧,轻易压倒了对母亲的关心。
时间渐渐流逝,顾悦恬虽然不再被禁足,之前提到的婚事也就此作罢,但她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始终有些僵。
每次找父亲,父亲对她只有严厉的训斥。
找母亲,母亲大部分时间在养身体,就算有空,也是在和那个小孩亲密接触。
这些变化让顾悦恬感到惶恐,明明她的行为和以前一样,但就是有什么东西变了。
这些苦楚纠缠着她,让她没空再去想范璟祎的事情。
在边疆的美好生活仿佛是一场梦,如浮沫一般一戳就破。
等她反应过来,想再和母亲修复关系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那个珍珍已经占据了父亲母亲全部的视线。
随着时间推移,皇帝推行了新政,女子可以上学、入仕、经商、继承田产家业,还可以自请参军。
虽然新政推出来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但亦有很多不服输的女子,凭着这新规闯出了名气。
在新政的照耀下,顾悦珍被督促着参与家族的生意,学那些跟男孩子一样的四书五经,还有骑马射箭。
与她当年学习的女戒、内训还有女红完全不一样。
她意识到未来要发生什么——父母要将家产交给她的妹妹。
她不服气,明明是她先来的,她先陪伴在父母身边的,所有东西都该是她的陪嫁,凭什么被分走那么多。
她也去跟着学习,可她的年纪大了,记忆力没有小孩好。
父亲的夸赞是给珍珍的,母亲的温柔和爱抚也是给珍珍的。
屡屡被比下去,让她焦躁难堪。
珍珍、珍珍、珍珍,怎么又是珍珍!
是不是珍珍不在了,一切就不会困扰她了。
冲动之下,她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
她对珍珍的马做了手脚。
珍珍凭借高超的骑技,安抚住了发狂的马。
父亲母亲非常生气,查到了她头上。
他们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面对她激动的控诉,父亲母亲却愈发失望。
“你经商天赋高,我们本就想将家业交给你,让你妹妹入仕,你们俩互相照应,可我没想到,你居然狠毒到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顾悦恬脑中嗡地一声,“什么意思?把家业交给我打理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们已经写好了遗嘱,通过了见证和官方的签押,家里的商铺店面都是你的,你照顾妹妹,妹妹庇护你。”
父亲摇了摇头,“原本该是这样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顾悦恬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股巨大的恐慌从心底升起。
她揪住父亲的袖口,生疏地撒娇道:“爹爹,我一时糊涂,以后不会了!”
可她等来的不是原谅,而是严厉地呵斥,“你都多少岁了?还一点担当都没有!你看看你妹妹,这么小就能独当一面,你什么时候能向她学一学?!”
“带大小姐回去冷静一下。”
顾悦恬又回到了院子,这一次,她院门上的锁更多了。
她脑袋突然清明。
她弄丢了一些东西。
别说心意相通的意中人和自由的生活了,现在连父亲母亲的宠爱信任都没了,珍珍小时候也爱黏着她,但从今天起,应该也会防备她吧。
她苦笑一声,自从遇见范璟祎,她就一直在失去。
————
云梦霄揉了揉肩膀,舒缓一下僵硬的肌肉。
他被国公爷安排进了羽林卫,主要负责护卫皇宫进行警备。
只不过现在国泰民安,晋升有些困难,只能慢慢积累资历。
今日是他终于晋升了,好友们找了个时间约他一起聚着喝酒。
席间,好友调侃他,“听说你要接手的那些人有一多半都是年轻女子,你小子有艳福了。”
云梦霄吓了一跳,“什么?羽林卫招女子了?”
好友挑挑眉,“你消息不太灵通啊,早就放出风声了,现在才开始试行罢了,你运气好被选中了带人。”
云梦霄摇摇头,“听是听说过,没想到这么突然……”
他突然又冒出一句,“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也能进羽林卫。”
“她?你有心上人了?”
“不是,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有什么遗憾是一杯酒不能解决的?来,再来一杯~”
“不喝了,不然回家了梦清要说我。”
“你怕他作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罢了。”
“你明天当着他的面再说?”
好友干笑两声,酒意催出来的胆气散去了些许,“开个玩笑罢了,我哪敢惹他啊,那嘴皮子利索得很,我怕给我家招麻烦。”
他又小声抱怨,“他未免管得太宽了。”
“他是为我好,喝酒伤身,而且容易误事。”
好友嘟囔道:“是呀,你命好,有个弟弟庇护你,还不用担心人际关系。”
他话锋一转,“话说,你跟以前比变了很多啊,你以前被这样管着,不得和他干起来?”
“以前年轻气盛罢了,我弟弟很好。”
左一个弟弟好,右一个弟弟好,弄得好友没了脾气,“得了,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