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旧看着金光照耀下的师父,他的心里生出了许多敬意。
但又多了很多陌生的情愫。
看着他应承着那些恭维的话,他突然觉得,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或者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刚刚因为师父跟长鸣赌的气,现在全消了。
白云在众多的目光中,察觉到了辞旧。
他收起自己的笑容,缓缓的走了过来。
影子像一座大山,照在辞旧的身上。
堵住了那点阳光。
“你是我最偏爱的徒弟。”
“留你在观中,也是为了你着想。”
“结果你却放跑女妖,致使她闯下如此大祸。”
“辞旧,你可知错?”
辞旧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蝇,“徒弟知错。”
他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
默默的低着头。
白云拿出一本训诫,递给了辞旧,“从今日起,你就带着这本书去藏书阁面壁思过。”
“期限十年。”
辞旧的心情此时跌落至谷底。
“是。”
临了,白云还多加了一句,“唉,你真令我太失望了。”
长鸣眯了眯眼睛,看透了一切,不过是想把这一切都推给一个小孩子而已。
真是无耻。
她没有丝毫犹豫,撑着招魂伞走上前去,拉着辞旧,“慢着。”
“他现在是我当铺里的伙计。”
“要如何处置也当是我说了算。”
说着便拿出了那张卖身的契约。
“道长您大可先看看。”
“为了挽救这场浩劫,这孩子连他自己都卖给我了。”
白云看了看,确实如此。
“他未经我同意,怎么能……”
长鸣的眼神突然充满肃杀之气,传音给白云,“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
白云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既然他选择了姑娘,那我也不便强留。”
“今夜过后,就离开吧。”
辞旧的眼中涌出泪水,“师父。”
“师父我知道错了,是我玩忽职守,才闯出这么大的祸。”
“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
“您原谅徒儿吧。”
白云看了看残破不堪的道观,“尘世机缘皆与我无关,你现在已经选择了另一条路,如此,我们之间也算再没有任何关联。”
“就此停住吧。”
辞旧不舍的跑过去拽住白衣的衣袖,“师父。”
白衣低头看了他一眼,“不过,你跟我时间也不短了。”
“你要走,我不能留,但送送还是可以的。”
“不如这在人间的最后一夜就在这里度过如何?”
辞旧点点头,心中悔恨不已。
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做,或许现在就不会离开白云观。
风行手中的剑鞘在发烫,他感到十分奇怪。
此人难道跟他也有某种联系?
长鸣看着这师徒情深,抽了抽嘴角。
人人都说,狐狸最爱骗人。
但这老头明显比狐狸还能骗。
夜里,道观里摆了几桌酒宴。
说是酒宴,其实也就在石头上,放了几道腌菜。
外加从山下买来的几壶酒。
跟辞旧要好的几个师兄弟,坐在一起。
他们举杯向月,“这杯敬无尘师兄。”
一杯烈酒下肚,师弟1,“无尘师兄真的死的太惨了。”
“他是真的英勇,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
师弟2,“是的,我这辈子也要做他这样一个人。”
辞旧多喝了几杯酒,“其实当我在冥界看到那艘纸船的时候。”
“我就知道他回不来了。”
“但是,我又没有办法。”
“我没有本事,还一穷二白。”
“最后即使把自己当了也没能把他救回来。”
长鸣的耳朵动了动,她听到了这句话,拿了一杯酒,走过去碰了一下。
“小道士,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我怎么记得你当时的愿望是封印女鬼呢?”
辞旧解释道,“我当时以为封印了女鬼,就能把所有人都救回来。”
“所以才会那么做。”
长鸣笑了笑,“你当真想见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句话引起了师弟1的注意,“姑娘有办法可使无尘师兄复活?”
长鸣肯定的说道,“当然。”
“器灵点当铺有求必应,可不是说说而已。”
师弟2连忙说道,“姑娘既有如此神通,可否告知一下姓字名谁,日后也有个许愿的地方。”
长鸣刚要说,风行却走过来,拉住了她,“她喝多了。”
说罢就要扯她走。
长鸣被迫边走边回头,提醒着辞旧,“你师父那套可不兴学。”
风行将长鸣拉到一边,“你真喝多了?”
长鸣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不知道。”
“这凡间的酒可真醉人呐。”
夜半时分,场上的所有人都被带回了房间。
长鸣躺在床上,辞旧站在门外守着她。
不知为何,他的头忽感昏沉。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是残魄的缘故,已经有百余年未睡觉,从来没这样过。
风行从袖中拿出一颗清风丹放入口中,提了提神。
这时一股杀气传了过来,他警惕的站直了身子。
黑色的天幕中,一只火凤,翱翔在空中。
血红的羽毛点燃了经过的每一处。
径直向长鸣这边冲了过来。
风行运转灵力欲开结界。
却被一只玉手按住。
“不急,先看看,它要做什么。”
长鸣挥手虚化了两人的身影。
火凤盘旋在屋檐的上空,长鸣一声,身体化成了片片羽毛。
缓缓落下。
真火在一瞬间就点燃了,所有的房屋。
风行想到,“辞旧好像还在里面。”
他刚想去救,被长鸣拦住,“他还有他师父,用不着我们。”
“先等等,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烈焰中,辞旧被高温热醒。
他揉着眼睛,鼻腔中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脑海中顿时闪过那场火海。
睡意在此时全无。
他一下子坐起,看着屋里的浓烟,听着外面喊着救火的声音。
心里慌极了。
他冲下床,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葬身于火海中的残垣断壁。
熊熊火焰将他与外界彻底隔开。
他后退两步,狠狠将门关上。
浓烟进入了他的鼻腔。
猛咳了一声。
慢慢蹲下,用手捂住口鼻。
靠着墙,浑身颤抖。
他从小就这样,一直怕火。
一看见火焰就走不动道。
风行看着这凶险的火势,有些担心,“再不去救,怕来不及了。”
长鸣一点也不担心,她算了算,悠悠开口,“来了。”
随着她话音刚落,一声锐利的鹰鸣传了过来。
青色的羽翼遮天蔽日,身躯庞大,双爪锐利。
它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将屋顶破开,把辞旧叼了出来。
后将人放到长鸣身边。
辞旧已经晕了过去。
长鸣将一颗固魂丹喂他服下。
调侃道,“真想不到海东青也有认主的一天。”
海东青看了一眼辞旧,“只是路过。”
后面又觉得不好意思,补了一句,“每天他都喂我,总不能光吃不还,你说是吧。”
长鸣笑了笑,没有说话。
“傻子喷上呆子,果真是天生一对。”
海东青用翅膀摸了摸头,看着辞旧没事后就离开了。
白云也走了过来,他抱起辞旧,“辞旧,辞旧,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