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之巅,九天悬台。
金霞如瀑,自青冥倾泻而下,将整座悬浮于万丈虚空的白玉祭台,染成一片神异的辉煌。罡风本是凶戾,轻易便能撕碎精钢玄铁,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驯服,变得温顺而缠绵,只轻柔地拂过祭台边缘那些古老斑驳的符文。巨大的金色莲座虚影在祭台下方次第绽放,花瓣清晰可辨,层层叠叠,弥漫着浓郁到实质的玄奥道韵,引动周天星力如甘霖般垂落。空灵的仙乐似有还无,自无尽高的天际缥缈传来,叩击着灵魂深处。
九天悬台,飞升之地。唯有突破此界极限、引动本源降下接引仙光的修士,方有资格踏足。
此刻,悬台中心,九根盘龙玉柱环抱的空间里,景象堪称末日与奇迹的交织。
九条庞大的雷龙,鳞爪狰狞,周身跳跃着足以熔炼星辰的紫白色雷浆,咆哮着从穹顶的黑云旋涡中悍然扑下!龙眸之中没有生命的灵动,只有纯粹的毁灭意志,要将祭台中心那道微渺的人形彻底抹杀。而在这些狂暴雷龙身躯的间隙,无数燃烧着灿金色太阳真火的巨大飞凤也在尖唳穿梭,每一根神羽的展开,都泼洒下焚天煮海的恐怖热浪。更有一道道晦暗扭曲的魔影发出刺穿元神的尖啸,在雷霆与真火间若隐若现,试图侵蚀心神。
这是天地规则构筑的最后考验,九重灭世仙劫!每一重劫难单独出现,都足以让真仙陨落,此刻竟是九重天劫齐现!
然而,祭台中心。
李闲云——这位引来这毁天灭地场景的男人,一身洗得微微发白的青色道袍,身形算不上魁梧,甚至略显瘦削。他那张脸倒是生的清秀俊逸,剑眉星目,鼻梁挺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此刻,那本该凝重如渊的双眸深处,却被一种与四周的惊心动魄格格不入的情绪填满。
烦!
像是夏日午后被聒噪的蝉鸣硬生生从美梦中吵醒,像是一百只凡俗的鸭子围着耳朵嘎嘎乱叫。
“啧,这动静…”李闲云的眉头习惯性地微微拧起一个不耐烦的弧度,“能不能小声点?耳朵嗡嗡的…”
他此刻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飞升前夜那个被打断的残梦——那铺了十八层金蚕丝软被的云床,温软得好似初春晒透的羽毛,带着阳光蓬松的气息;还有那张用万年养魂玉整块雕琢出的躺椅,弧度完美地契合着每一寸腰背脊线,躺上去的瞬间,全身亿万毛孔都透出懒洋洋的舒畅;最关键的,是想象之中那份能将意识都沉溺进去的、无人打扰的绝对静谧!那是他飞升最大的驱动力!
可现在?
雷声震得他耳鼓膜发麻。龙吟像破锣,风唳像鬼哭,火浪灼得眼皮发干,那些试图钻进他识海的魔影鬼叫更是让人脑仁抽痛!
“这算是上工第一天就遇到工伤赔偿事故了吧?”一个带着浓浓倦怠的念头划过心头,“仙界劳动法管不管噪音污染?”
九天悬台四周,早已是虚空震荡,流光璀璨。无数身影悬浮于不同的高度。有驾驭恢弘战车、身披金甲的仙界巡狩;有端坐七彩祥云、仙风道骨的宗门长老;有周身气血狼烟冲霄、煞气惊人的体修巨擘;有笼罩在朦胧星光法袍中、气息深邃莫测的占星客…无数强大存在的目光穿透劫云风暴,死死锁定在悬台中心的渺小身影身上。议论如潮。
“九重劫!传说中的至高天劫!仙古记载中也仅存于传说!”一位白须飘飘的老道声音发颤,激动地扯断了几根保养极好的胡子,“此子道基究竟何等浑厚,竟引动此等天象?!”
“看!雷龙锁身,真火炼魂,域外心魔劫…每一重都足以磨灭真仙!可他身姿竟似…未动?”另一个来自古神家族的中年巨头眼瞳中符文疯狂推演,难掩惊骇,“何等可怕的底蕴!”
“那莲台!那莲台汲取的可是本源星力!”驾驭青铜战车的大将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赞叹,“此子飞升,根基之厚绝不在诸派古老记载之下!前途…无量!”
“轰隆——!!!”
又一道水桶粗的紫霄神雷撕开劫云,带着一往无前、裁决万物的毁灭气息,直劈李闲云头顶!
悬台四周,无数目光瞬间凝滞,仿佛已看到那渺小身影在纯阳灭法雷霆中化作飞灰的惨烈景象。一些仙域大宗的代表眼中甚至闪过算计的光芒,准备在此子受创的关键时刻抛出诱人条件。
然而下一秒,所有屏息的期待化为一片呆滞的死寂。
只见那毁天灭地的紫霄神雷即将触及李闲云发梢的瞬间——
一只指节修长、白皙如玉的手,随意地、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慵懒的意味,自宽大的青袍袖口探出。没有捏诀,没有念咒,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能量激荡都未引起。那只手只是极其自然地抬起,像是要拂去落在肩上的一点灰尘,又像是午睡被苍蝇打扰时下意识的驱赶动作。指尖对着那道散发着灭世威能的雷霆,轻轻一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然后——
啪嗒。
一声轻微到几乎令人错愕的细响,如同烛火被指风扑灭。那道让无数真仙汗毛倒竖、可轻易重创甚至湮灭强大存在的紫霄神雷,就在这近乎侮辱性的轻描淡写中,骤然顿住!它那粗壮耀眼的雷体表面如同精美的琉璃般瞬间布满蛛网似的裂纹,从尖端开始,飞速向上蔓延!随即,无声无息地化为漫天细碎的紫色光尘,在罡风吹拂下,转瞬消散于无边的金色霞光里。
过程干脆利落,如同拂去一粒微尘。
整个九天悬台内外,陷入一种诡异的真空般的死寂。
弹指灭神雷?
所有人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那须发皆白的老道身子晃了晃,差点从祥云上栽落!驾驭战车的大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鸭蛋!古神家族的中年巨头呆若木鸡,眼中推演的符文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引以为傲的眼力、见识、对仙道威能的认知,在这轻飘飘的一弹指面前,轰然崩塌!
“这…这是什么手法?”
“神乎其技…不!这是凌驾于法之上了吧?!”
“大道至简?!传说中的返璞归真?!!!”
惊呼声、倒抽冷气声汇成一片,在短暂的死寂后骤然爆发,比方才劫雷的轰鸣更显刺耳。
处于风暴核心的李闲云,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一弹指带来的惊涛骇浪。他甚至微微偏过头,避开从侧面吹来夹杂着残余劫火灰烬的罡风,眉头再次蹙起,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嗯…这雷灰有点呛人,回头得找个环保点的飞升景点…”
众人:“……”
环保?景点?!关注点能不能放在弹指灭神雷这种逆天操作上?!
就在所有仙界巨擘、宗门代表、各方豪强兀自沉浸在“弹指灭神雷”的极致震撼和“环保景点论”的巨大荒诞中,久久无法回神时,九天悬台中心的金色霞光骤然一变。
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由凝聚的天地法则本源构成的七彩光柱,毫无征兆地自万丈青冥之上垂落!这光柱庞大无比,瞬间贯通了整个天与地,将下方巨大的悬台和悬台中心那道青袍身影完全笼罩其中!浩瀚、崇高、磅礴、带着万物起始的气息!
金霞在七彩光柱面前黯然失色,悬台嗡鸣,仿佛在迎接王者的降临。
“仙元重塑!本…本源接引仙光?!而且是最高规格的七彩混沌光华!”最先回过神的须发老道眼珠子差点爆出来,声音嘶哑变形,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鸭,“传说中唯有开辟道主级别的存在飞升才可能降下!这是直指大罗的根基!我的无量天尊啊!”
“混沌七彩光?!传说中的传说?!这方仙域已有百万年未曾现世了吧?!”有人惊骇欲绝,全身都在哆嗦。
“快!快!”驾驭战车的大将猛地回神,激动得战车都在嗡鸣,“速传仙音回禀元帅!此人我天河仙军势在必得!所有待遇一律最高!”
“灵虚仙宗愿奉大长老之位!所有仙脉任君挑选!”古神家族代表率先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无量天宫可赠大日混沌星辰为道场!仙金神药无数!”
“万妖殿可封圣妖王!各族绝世真仙为道侣任选!”
悬台四周瞬间炸开了锅!七彩混沌仙光的出现,将所有大佬的理智彻底击溃!什么矜持,什么大宗风范,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条件越来越离谱,仙尊虚位、混沌星辰、无上道藏、仙帝传承…一个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天价许诺雨点般砸向悬台中心那道光芒万丈的身影。
七彩光芒渐渐收束。
仙光散去,露出悬台中心的身影。
李闲云稳稳地站在玉台上,脚下玄奥的符文已彻底点亮,流转着温润的辉光。一身青袍,纤尘不染,气质似乎更加深邃了几分。但在所有人眼中,他已不再是那个即将飞升的地界修士,而是一座活着的、移动的、蕴藏无尽潜力的绝世仙藏!
接引仙使首领,那位一直保持着古井无波表情的白袍仙官,此刻脸上也挂满了由衷的、近乎虔诚的笑容,仿佛在迎接一位注定震动仙域甚至更高层次的贵客。他手持一卷光芒四射的玉册,仙力催动下,声音清晰宏亮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仙域诸方道友见证!今有下界修士李闲云,根基浑厚,气运惊世,渡九重灭世仙劫如履平地,更引动无量七彩混沌仙光!此乃亘古罕见之异象!仙庭特此昭告:李闲云飞升即得‘玄元道子’尊位,可承仙道气运眷顾!千年一遇,万古奇才!道基之固,前途无量!可喜!可贺!”
仙使首领的声音带着仙道法则的加持,在九天悬台上空回荡,充满了激动与郑重。他微微躬身,对李闲云做出了一个最高规格的仙家揖礼,随即用更加亲切和热忱的语气问道:
“不知玄元道子对飞升后居所有何规划?仙庭备有九重天阙灵脉汇聚之所——‘星宿灵宫’,内蕴七十二条顶级仙脉,灵气化作星河垂落,更有万年仙霞芝为苑景,正待道子入住!其余诸派道友好意,亦可一并纳入考量…”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满怀期待、与有荣焉的目光注视着李闲云,等待着这位绝世奇才的选择。
场面再度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闲云身上。
就在这众星捧月,无数顶级大佬屏息等待,仙使热切引荐的关头——
李闲云眼皮终于懒洋洋地抬了抬。那双刚刚经历了灭世天劫、在万灵景仰目光注视下的眼睛,清澈依旧,却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或深邃如海,反而透着一股子刚睡醒不久似的、勉强凝聚的迷糊劲儿。他的目光,在周围无数悬浮的宝光熠熠的战车、缭绕的仙气祥云、投射而来的灼热视线上,虚虚地掠了一圈。
最终,视线落回了眼前笑容殷切的仙使首领脸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些令人呼吸停滞的天价条件,反而像是没听见那些轰动仙域的尊称。
他伸出左手,用小拇指的指尖,随意地掏了掏被刚才雷声震得有点发痒的耳朵。
然后,在仙使首领那几乎凝固的笑容里,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李闲云打了一个不大不小、慵懒随意、还带着点刚睡醒那种鼻腔共鸣的哈欠。
“呼——阿欠…”
声音不响,却在寂静的悬台上传出去老远。
打完哈欠,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终于聚焦,看向笑容僵硬的仙使首领。
开口了。
声音带着点长途跋涉后的干涩和显而易见的心不在焉。
“呃…仙长是吧?”
“那啥…附近哪片仙域…最…安静?”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认真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街边茶摊询问哪家客栈便宜:
“床垫不能太硬,最好能送货上门。关键…”他又强调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又拧了拧,“…打呼噜的邻居别太多。”
话音落下。
九天悬台,陷入了比七彩仙光降临时更为彻底的、死一般的寂静。
风,似乎都忘了怎么吹。
仙使首领脸上的笑容彻底裂开,一丝僵硬都挂不住。那刚刚宣布了“玄元道子、万古奇才”的神圣表情,此刻精彩纷呈,如同打翻了染色缸,青红白三色交替变换。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声。手中那光芒万丈的玉册,“咣当”一声砸在脚边的玉砖上,摔碎了仙光氤氲的一角。
悬台四周,原本为争夺这位“万古奇才”而群情激奋的各方巨头、仙域大佬们,此刻也像是集体被冻住了灵魂。驭使战车的大将,保持着振臂高呼的姿势,嘴还大张着,脸上的激动与狠厉定格,滑稽无比;古神家族那位推演符文的中年巨头,眼瞳中的星辰轨迹崩散成了一团乱麻的星尘;灵虚仙宗的代表,手里正激动地挥舞着刻画有“太上长老令”的金色玉牌,此刻玉牌的光芒瞬间黯淡,手臂僵在半空,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来自万妖殿的豪雄,正准备许下“各族真仙道侣任选”的豪言壮语,话都到了嗓子眼,硬生生被这荒诞到极点的问题卡了回去,噎得他差点翻白眼,脸色涨得通红。
无数道汇聚在李闲云身上的目光,从灼热、崇拜、贪婪、算计,瞬间统一转换成了同一种情绪——
呆滞!
那是一种世界观被一脚踹到墙上、摔得稀巴烂之后,灵魂被强制清零重启的呆滞!
万!古!奇!才?!
千!年!一!遇?!!
仙使宣诏,诸方礼聘,惊世道途就在脚下展开!结果…他在关注枕头软硬?!还关心邻居睡觉会不会打呼噜?!!
这画风撕裂的也太彻底了吧?!
李闲云说完,似乎也感觉场面有点过于安静了。他环视一圈,看着那一张张精彩纷呈、如同集体中了石化术的脸,特别是仙使首领那张快要碎裂的表情。他不明所以地又伸手挠了挠鬓角,那动作带着点被这么多人盯着看的轻微不适,仿佛只是问了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却不知为何引来如此反应。
他微微侧身,像是想绕过眼前凝固的仙使,打算自己去找找方向,嘴里还低声嘟囔了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和某种对环境的挑剔:
“…都这么吵么?那找个偏僻点的山林小院也行吧?就是外卖…呃…食肆送餐可能不太方便?得找个…嗯…离商业区近点的荒地…有点麻烦…”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所有仙人大佬那凝滞的意识感知中,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洪钟大吕!
外卖?!食肆?!商业区?荒地?!!
无数真仙、尊者感觉自己的道心,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天雷结结实实地劈中了!一股洪荒级数的吐槽欲望在胸中爆炸,炸得他们道体仙元乱窜,喉咙口发甜,几乎要喷出几口淤积万年的老血!可偏偏喉咙被无形的气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集体陷入一种失语般的死寂与僵直,整个九天悬台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滑稽的大型集体石雕现场。
就在这万籁俱寂、所有人脑子里只剩下“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这三个循环往复问号的时刻——
悬台边缘不起眼的一处阴影角落。
一道佝偻着背脊、几乎与玉石雕栏阴影融为一体的灰影,微微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手持一柄陈旧竹扫帚、须发如杂草般灰白蓬乱的邋遢老头。
宽大肮脏的灰色麻布袍子罩着他枯瘦的身躯,袍角处还粘着几片不知哪片仙域飘来的泛黄落叶。
老头一直安静地伫立在这不起眼的角落,仿佛亘古以来就是悬台阴影的一部分。浑浊的老眼像蒙着一层洗不净的油膜,呆滞地看着前方。无论是之前毁天灭地的劫雷,还是后来的混沌七彩仙光,或是此刻诸仙大佬的集体石化表演,似乎都没能在这双昏黄的老眼中惊起一丝波澜。
直到——
李闲云那句充满生活气息的“外卖食肆”、“商业区”带着点嫌弃的嘟囔声,如同几颗小石头投入了一潭万年死水。
老头那双仿佛凝固在时光里的浑浊眼珠,几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下。
极其细微的一下。
昏黄的眼珠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像沉睡的火山岩被瞬间灼热,一丝微弱到难以察觉、几乎无法称之为光芒的异彩闪过。
像是灰烬中骤然跃出又熄灭的微小火星。
快得连他旁边一根枯草须的晃动都算不上。
随即,那点异彩迅速隐没,浑浊再度弥漫。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光影偶尔的错觉。老头那枯树皮似的、挂满污垢褶皱的脸,依旧麻木而刻板。布满老人斑的右手只是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那柄破扫帚粗糙的竹竿柄。
一道微不可察、凝练如针的神念,从他佝偻的身体里无声无息地溢出,瞬间锁定了悬台中心那个还在为“选址太吵”、“购物不便”而困扰的青袍身影。
一丝极淡、极淡,混合着讶异、探寻和一种更加复杂古老情绪的涟漪,在老头的意识底层无声滑过,迅速沉淀下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九天悬台的核心处,七彩光芒形成的传送符阵彻底稳固,空间泛起柔和而强大的涟漪。
李闲云站在阵眼中心,最后扫了一眼四周那些如同石化泥塑的仙界大佬们。他眉宇间那点被噪音污染的不耐烦终于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没人挽留?没人继续啰嗦?
很好!非常好!
趁着这群看起来脑子不太清醒的家伙还没回魂,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一步踏出,身形被传送光芒吞没大半,只留下半边略显单薄的青袍背影。就在身影消失前最后一瞬,他竟还抬起手臂,极快地在悬台边缘一处用来养润飞升仙根的灵泉池里——那池水可是凝聚了万年精华的九天甘露,在外界一滴都足以引起真仙厮杀——随意地抄了一把水!
清澈冰凉的泉水润过指缝。
他极其熟练而自然地用这无价的九天甘露——洗了洗手!动作随意得像在溪边洗去尘土!
随即,那片青色的身影彻底融入七彩光华中,光芒猛然一盛,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消失于无形。只留下原地因传送而轻微波动的空间涟漪,以及一座依旧死寂、仿佛所有人被仙术集体凝滞时间的大型滑稽泥塑群。
而在他消失瞬间,悬台边缘的阴暗角落,那道近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衣身影悄然一动。
原本附着在竹扫帚柄上的两根细小枯枝,“啪嗒”一声,被无形的气机震断,轻飘飘坠落在冰凉的白玉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