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打着市局办公室的窗户，林涛盯着桌上那个牛皮纸包裹。包裹表面没有任何寄件信息，只有用报纸剪贴拼成的\"林涛\"二字，每个笔画边缘都泛着潮湿的卷边。他戴上手套，指尖触到信封边缘时蹭到个坚硬的凸起——图书馆专用订书钉，和张薇遗物中那本笔记本使用的同款。
\"检测过了，没指纹没dNA。\"秦越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电脑屏幕在他脸上投下蓝光，\"快递单被化学药剂溶解过，只能看出是从城东片区寄出的。\"
林涛用裁纸刀小心划开封口。霉味混着某种草药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是七张泛黄的照片，每张背面都用红墨水标着数字1到7。第一张照片里，七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疗养院台阶上，居中者正是陆铭父亲陆文渊，他右手搭在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肩上——杨振的脸在闪光灯下显得异常苍白，左眼比右眼略高，形成微妙的歪斜感。
\"第七张照片呢？\"秦越数着照片，\"只有1到6。\"
林涛翻到第六张，画面里是间镜面实验室，杨振被绑在椅子上，面前是七个不同角度的镜子。照片底部有行小字：\"完美的镜子需要七块碎片\"。信封底部还滑出张纸条，上面打印着：\"7号病人会回来认领他的影子\"。
\"这他妈是什么恐怖片桥段...\"秦越的喉结滚动着，突然指着第三张照片，\"等等，放大左下角。\"
林涛用放大镜对准那个模糊的轮廓。疗养院窗边站着个穿病号服的少年，虽然只有侧影，但那微驼的背和陆铭如出一辙。\"1995年陆铭才十岁，为什么会出现在精神病院？\"
秦越的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袖扣的纤维分析结果出来了。\"他调出光谱图，\"上面沾的纤维与案发现场地毯不符，但...\"他切换页面，\"和时光褶皱书店二楼阅览区的灰尘成分匹配度高达92%。\"
林涛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陆铭的袖扣出现在书店，但他本人从没去过那里？\"
\"更奇怪的是纤维沉积形态。\"秦越放大电子显微镜图像，\"如果是自然掉落，纤维应该均匀分布在凹槽里。但这些纤维只集中在卡扣内侧，像是...\"他犹豫了一下，\"被人故意塞进去的。\"
雨刮器在车窗上划出半透明的扇形。时光褶皱书店的霓虹招牌在雨中晕开成一片猩红，林涛推门时铜铃发出锈蚀的声响。店内暖气开得很足，旧书页混合着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与警局证物袋里那枚袖扣上的灰尘气味完全一致。
\"那枚蓝宝石袖扣？\"书店老板老杨从梯子上转过身，灰白眉毛下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见过！上周三下午，戴渔夫帽的客人问过古董袖扣的保养方法。\"他颤巍巍地爬下梯子，\"那人左手无名指有道疤，说话时总歪着头——像脖子落枕似的。\"
林涛的笔尖停在记事本上：\"能描述下他的长相吗？\"
\"总戴着口罩。\"老杨从柜台下取出监控硬盘，\"不过我这破摄像头应该拍到了些东西。\"
屏幕上的黑白画面雪花严重。一个穿深色风衣的男子在心理学专区徘徊，渔夫帽压得很低。2点17分，他突然抬头看向摄像头——那一瞬间林涛的呼吸凝滞了，虽然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但那人左眼明显比右眼高，和照片里的杨振一模一样。
\"他买了什么？\"
\"没买，倒是问了奇怪的问题。\"老杨翻着登记簿，\"问有没有《镜像神经元与人格投射》的绝版书，我说没有，他就开始打听圣心疗养院的旧档案...\"老人突然压低声音，\"警察同志，那人在心理学区待了两小时，走时袖口闪着蓝光——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你们说的袖扣。\"
林涛的手机突然震动。沈静发来的消息在屏幕上跳动：「陆铭今早审讯时突然用指甲抓挠审讯室玻璃，声称要「把影子抠出来」。他现在的状况...不太正常。」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陆铭扭曲的倒影。他正用衬衫袖口机械地擦拭桌面，蓝宝石袖扣在冷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林涛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道新鲜的伤口——与书店老板描述的疤痕位置一致。
\"镜子...\"陆铭突然抬头，眼球布满血丝，\"你们没发现吗？审讯室的镜子装反了。\"他的指甲在玻璃上刮擦，\"正常镜子该左右颠倒，但这个...\"他的声音突然变成气音，\"是上下颠倒的。\"
沈静在观察室里攥紧了病历本：\"这不是陆铭会说的话。他从小分不清左右，根本不懂镜像原理。\"
林涛按下通话键：\"陆铭，谁告诉你镜子应该左右颠倒？\"
\"他就在你们中间。\"陆铭的嘴角咧到不自然的角度，\"七个碎片，七个影子...现在该物归原主了。\"他的头突然以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左眼比右眼高出约两毫米——和照片中杨振的歪斜完全一致。
监控屏幕突然雪花闪烁。秦越猛地站起来：\"有人在干扰信号！\"画面恢复时，陆铭已经瘫倒在桌上，而审讯室的玻璃内侧多了个用呼吸雾气画出的数字\"7\"。
沈静家的台灯将她的影子投在书房墙上，随着她翻动丈夫遗物的动作微微摇晃。她从保险箱底层抽出个烧焦的文件夹，里面是半张1995年的疗养院值班表——7月7日那栏被血渍污染，但能辨认出\"杨振\"和\"7号疗法\"的字样。她的手悬在打火机上颤抖，最终把残页藏进了《梦的解析》书封夹层。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浓得刺鼻。周小雅在束缚带下剧烈挣扎，护士刚注射的镇静剂似乎毫无作用。\"7...7...\"她的眼球疯狂转动，直到看见林涛才突然安静下来，\"杨医生回来了。\"她的嘴角流出带血的唾液，\"他把自己切成七块...塞进镜子里...\"
林涛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杨振二十年前就死了。\"
\"尸体少了一块！\"周小雅发出不似人声的尖笑，\"左手中指...戴婚戒的那根...\"她的头突然重重砸回枕头，\"你们找到的袖扣...是镜子另一边的...\"
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林涛将照片铺满整张办公桌，突然发现所有标号\"7\"的物品都被人为涂改过——第七阶台阶上的血迹被刮除，第七面镜子的影像被药水漂白，甚至值班表上第七个名字的位置只剩下烧焦的痕迹。
\"有人在系统性地抹除'7'的痕迹。\"秦越敲击键盘调出档案，\"但火灾死亡名单确实是七人，包括杨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等等，法医报告提到杨振尸体缺少左手中指——说是野兽啃咬，但创面太整齐了。\"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抓起第六张照片对着灯光，终于发现镜面实验室的角落里，有个被刻意模糊的金属柜——柜门缝隙中露出一截苍白的手指，无名指上戴着与陆铭同款的蓝宝石戒指。
所有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林涛看见电脑屏幕上的疗养院资料正被飞速删除。\"有人远程接入系统！\"秦越扑向主机拔掉网线，但为时已晚——二十年前的火灾调查报告已变成乱码，最后闪过的画面是一只手在键盘上敲下数字\"\"。
陈队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林涛迅速将照片扫进抽屉，却听见\"啪\"的一声——从沈静家偷带出来的照片残角掉在地上，正好露出陆文渊与年轻陈队的合影，两人都穿着圣心疗养院的白大褂。
\"调查到此为止。\"陈队推门而入，影子被应急灯拉长到扭曲的程度，\"上级认为证据链存在重大瑕疵。\"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在林涛脚边的照片残角上停留了半秒，\"把陆铭的案卷全部移交给我。\"
秦越的电脑屏幕突然自动亮起，一封新邮件弹出窗口：「你以为在追查凶手？看看谁在给你下命令」。附件是段十秒视频：黑暗中有七面镜子围成圆圈，每面镜子都映出陈队年轻时的脸，而真正的陈队站在圈外，脖子上有道缝合痕迹。
林涛的耳鸣突然加剧。在尖锐的蜂鸣声中，他看见陈队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那里本该有枚蓝宝石袖扣，现在只剩下苍白的皮肤，和一道与书店监控中完全一致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