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林涛的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摆动。圣心疗养院的轮廓在闪电中忽隐忽现，像一具浮现在黑暗中的骷髅。他熄火时，手机屏幕亮起秦越发来的三维建模图——地下室入口应该在西侧坍塌的回廊后面。
\"你确定要单独行动？\"耳机里秦越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气象台说这场暴雨会持续到凌晨三点。\"
林涛将配枪塞进防水枪套：\"集体行动需要陈队签字。\"他顿了顿，雨水顺着脖颈流进防弹背心，\"三年前老徐死前，也收到过写着'7'的匿名信。\"
耳机突然传来刺耳啸叫，接着是段诡异的录音：\"...镜面反射率87%...准备第七阶段注射...\"背景音里隐约有电钻声。林涛猛地扯下耳机，那分明是陆文渊年轻时的声音。
雨幕中，疗养院的铁栅栏门像被无形的手推着，发出锈蚀的呻吟。林涛翻越时，一块生锈的铭牌扎进掌心——\"圣心疗养院 精神病理研究中心 1992\"。血迹在雨水中晕开，竟隐约形成个\"7\"字。
西侧回廊的坍塌处露出个黑洞，腐烂的木质扶手像被什么生物啃噬过，齿痕间距精确得令人不适。林涛的战术手电照进去时，光束突然扭曲折射——墙上密密麻麻贴着的碎镜片，将他的身影分割成无数碎片。
\"见鬼...\"他弯腰钻入，防毒面具立刻报警：空气中氟烷浓度0.8ppm。地面黏腻的黑色物质在紫外灯下泛着荧光，形成一连串赤足脚印，每个脚印中心都有个红点。
耳机突然恢复通讯：\"林队！\"秦越的呼吸急促，\"刚比对了鞋印数据库，张薇案发现场外围的鞋印...纹路与疗养院采购的防静电拖鞋完全一致！\"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手电光束扫过走廊两侧，数不清的\"7\"被刻在剥落的墙皮上，有些还带着暗红色泽。最深处那扇铁门的把手上，缠着神经外科专用的可吸收缝合线。
\"有人近期来过。\"他对着袖口麦克风说，匕首割断缝合线时，线头渗出淡黄色液体，\"门把上的润滑剂是上周生产的。\"
铁门吱呀开启的瞬间，腐臭的空气裹挟着某种甜腻的药味扑面而来。手电光照亮房间中央的老式放映机，旁边散落着标有\"7号-镜像神经元\"的胶片盒。林涛的靴子踢到个玻璃罐，福尔马林里泡着的视网膜组织上，用激光刻着微型编号\"\"。
\"秦越，查下1995年7月7日...\"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光束停在墙角锈蚀的档案柜上，一张泛黄照片被磁铁固定在金属表面——年轻时的陆文渊穿着白大褂，身旁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胸牌写着\"杨振 副主任医师\"。照片边缘用红笔标注：\"镜面计划第一阶段留念\"。
林涛的呼吸凝滞了。照片里杨振的眉眼，与结案卷宗里陆铭的面部扫描图重叠率至少70%。但户籍记录显示，杨振早在1999年就死于疗养院锅炉爆炸。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手指擦过照片上杨振的左手无名指——那里本该有戒痕的位置被刻意刮花了。
耳机里传来键盘敲击声：\"找到杨振的死亡证明了，但...\"秦越停顿两秒，\"火灾遗体dNA检测只有牙科记录，当时的技术无法做骨骼比对。\"
林涛的战术手电突然照到地面反光物。蹲下时，他的防毒面具差点撞上悬挂在天花板的镜片——那是由七面破碎镜子组成的诡异装置，每块碎片都映出他变形的面孔。而在满地玻璃渣中，静静躺着一枚1995年的夏令营徽章，背面刻着\"7号永远清醒\"。
\"秦越，我需要1990到1995年所有...\"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其中一块镜片上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侧脸。林涛猛地转身，枪口指向黑暗角落，却只惊起一群食腐的飞蛾。
耳机突然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段模糊录音：\"...7号受试者出现人格镜像...建议采用电休克疗法强化主人格...\"背景音里夹杂着孩童的哭喊。林涛的太阳穴突突作痛，童年记忆的碎片如潮水涌来——黑暗的衣柜、刺鼻的酒精味、镜子里自己变色的左眼...
\"林队！\"秦越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刚用增强软件处理了照片，杨振的金丝眼镜框上有处微小划痕——与陆铭案发现场找到的镜框划痕完全吻合！\"
林涛的血液瞬间冻结。他抓起照片冲向档案柜，泛黄的病历本扉页上盖着\"绝密\"钢印：《镜面计划-通过神经重塑实现人格覆盖的可行性研究》。内页记载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实验记录：
\"7号受试者（林小涛）在丙泊酚诱导下成功接收杨振记忆包...出现短暂人格融合...左眼虹膜变色持续47分钟...\"
纸页在他手中颤抖。1994年9月12日的记录被血渍污染了大半，仅能辨认：\"...7号对镜像产生攻击行为...建议切除部分海马体...\"
\"这他妈是人体实验...\"林涛的指甲陷入掌心。突然，手电光束在墙角照到块松动的地砖，撬开后发现个防水盒，里面装着烧焦的消防记录残页：
\"1995.10.30圣心疗养院火灾报告：地下二层发现七具尸体...特别备注：7号遗体左手无名指缺失，牙科记录与杨振匹配但视网膜扫描不符...\"
耳机里秦越倒吸冷气：\"骨科专家刚回复，张薇尸体上的切割伤...手法与九十年代脑外科手术刀完全一致！\"
林涛的视线突然模糊。他踉跄着扶住墙壁，剥落的墙皮下露出用血写成的字迹：\"7号实验成功\"。几乎同时，破碎镜片中的倒影开始扭曲——他的左眼在镜中变成了银灰色，嘴角浮现出陆铭特有的冷笑。
\"不...\"他砸碎镜子，玻璃碎片却在地上组成个更大的\"7\"。防毒面具的警报器突然尖啸，显示空气中丙泊酚浓度飙升至危险值。
踉跄冲出房间时，林涛的余光瞥见放映机自动启动了。泛黄的影像投在霉斑遍布的墙上：七个戴编号手环的男孩站在夏令营旗帜下，每个人的左手无名指都有相同的戒痕。镜头推近时，7号男孩突然转头——那是童年的他自己，左眼正缓缓变成银灰色。
\"秦越...\"他喘息着扶住走廊墙壁，\"查下我七岁时的体检记录...特别是眼科...\"
话音未落，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铁门关闭的闷响，接着是汽车引擎的轰鸣。林涛冲向声源处，只在泥地上发现新鲜的车辙印——轮胎花纹与陆铭车库里的备用车完全一致。
暴雨中，他的手机突然亮起。沈静的语音留言带着颤抖：\"林警官...我在整理铭哥书房时...发现个加密U盘...\"背景音里有老式放映机的运转声，\"里面全是疗养院的平面图...最后访问日期是案发前三个月...\"
林涛回到车上时，雨水在挡风玻璃上扭曲成诡异的图案。后视镜里，疗养院三楼的窗口有金丝眼镜的反光一闪而过。他猛踩油门，轮胎碾过路边的知更鸟尸体，鸟喙里叼着半截淡金色头发。
凌晨三点的警局走廊空无一人。林涛的湿鞋印在地板上留下一串\"7\"的形状，直到陈队办公室门前。
\"你疯了吗？\"陈队将结案报告摔在桌上，陆铭的认罪书血手印在灯光下刺目惊心，\"dNA、指纹、监控，所有证据链都闭合了！\"
林涛把烧焦的消防记录拍在桌上：\"七个死者里有个没无名指的！杨振的死亡证明是伪造的！\"
\"杨振二十年前就死了！\"陈队太阳穴青筋暴起，\"你被那个心理医生带偏了！陆铭的作案动机、时间、手段...\"
\"手段？\"林涛冷笑，\"张薇尸体上的脑外科刀痕怎么解释？陆铭是心外科医生！\"
陈队突然压低声音：\"听着，明天省厅要开新闻发布会。如果你敢用这些阴谋论...\"他的目光扫过林涛血丝密布的眼睛，\"我会亲自把你调去档案室。\"
林涛摔门而出时，值班室的电视正在播放1995年疗养院火灾的新闻片段。画面中抬出的尸袋特写里，第七个袋子的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苍白的手——无名指位置空空如也。
回到公寓时，门缝下塞着的信封让他浑身紧绷。里面是疗养院患者名单复印件，\"杨振\"的名字被红圈标记，旁边手写批注：\"他活着，且不止一个\"。翻到背面时，林涛的呼吸停滞了——那是张薇尸检照片的复印件，法医没注意到的细节：她紧握的左手无名指根部，有个几乎淡化的戒痕。
浴室镜前，林涛颤抖着举起紫外线灯。当紫光照向自己左手无名指时，一个本不存在的戒痕在皮肤下渐渐显现，形状与照片里杨振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