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画廊的玻璃门在风中轻微震颤,门铃的金属声像一声微弱的叹息。林涛推门而入时,室内的光线被厚重的窗帘过滤成一种病态的琥珀色,空气中漂浮着松节油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沈静背对着他站在一幅未完成的画作前,手中的调色刀悬在半空,刀刃上沾着暗红色的颜料。她的背影如同一道剪影,肩膀的线条绷紧,仿佛随时会断裂。
“沈女士。”林涛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静的肩膀微微一颤,调色刀在画布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她缓缓转身,嘴角挂着一丝勉强的微笑,但眼睛里的光却像是被抽干了。
“林警官。”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以为我们上次已经谈完了。”
林涛的目光扫过画廊的角落,那里有一台监控设备,红色的指示灯亮着,但镜头却诡异地转向了墙壁。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沈静身上,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那里本该有一枚戒指。
“有些细节还需要确认。”他走近几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你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杨振,戴着眼镜,眼神空洞地站在圣心疗养院的走廊里。沈静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框边缘,指节泛白。
“不……不认识。”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林涛没有揭穿她的谎言,而是将照片翻转,露出背面的一行小字:**“7号实验体,1999年12月。”**
“这是从圣心疗养院的档案里找到的。”他盯着她的眼睛,“你曾经在那里工作过,对吗?”
沈静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的目光飘向角落的监控设备,又迅速收回。
“我只是个实习生,负责记录病人的情绪变化。”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林涛没有接话,而是走到那幅未完成的画作前。画面上是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镜子前,镜中的倒影却扭曲成另一个人的轮廓。
“这是陆铭?”他问。
沈静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陷入掌心。
“不,只是……随便画的。”
林涛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内侧——一道未愈合的抓痕清晰可见。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沈静下意识地拉下袖口,遮住伤痕。
“搬画框时不小心划的。”
林涛没有追问,但他的视线扫过画廊的地板——那里没有一丝搬运重物的痕迹。
沈静转身走向角落的茶桌,动作僵硬得像是在逃避什么。她倒了一杯茶,递给林涛,但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茶水在杯中晃动。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林涛接过茶杯,但没有喝。
“在家。”沈静的声音平静得有些不自然,“陆铭那天晚上有应酬,很晚才回来。”
“有人能证明吗?”
“监控。”她指了指天花板,“小区有监控。”
林涛的目光再次扫向角落的监控设备。
“你的画廊监控呢?案发当晚有没有拍到什么?”
沈静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茶杯边缘,节奏紊乱。
“那晚……设备故障了。”
林涛放下茶杯,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照片——张薇的尸体被发现时的现场照片。
“张薇死前曾经联系过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她跟你说了什么?”
沈静的脸色瞬间苍白,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桌布,指节泛白。
“她……她说陆铭变了。”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说他在变成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林涛眯起眼睛,“谁?”
沈静的嘴唇颤抖着,仿佛在挣扎是否要说出口。
“他父亲。”她终于低声说道,“她说……陆铭正在变成陆文渊。”
林涛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还给了你什么?”
沈静的目光飘向画廊的某个角落,又迅速收回。
“一个U盘。”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她说里面有证据……但后来不见了。”
“不见了?”
“有人闯进我家。”沈静的声音开始发抖,“他们拿走了它。”
林涛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道抓痕的形状更像是被人用力拽住时留下的。
“为什么不报警?”
沈静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报警?”她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如果连警察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
就在这时,画廊的灯光突然熄灭,整个空间陷入黑暗。
林涛猛地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黑暗中,他听到沈静的呼吸变得急促,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有人撞翻了画架。
“别动!”他低声喝道,摸出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
画廊中央的画架倒在地上,画布被撕开一道口子,红色的颜料像血一样流淌在地板上。林涛的光束扫向角落的监控设备——镜头不知何时已经转向了他们。
“有人在这里。”沈静的声音颤抖着。
林涛快步走向后门,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冷风灌进来,通道里空无一人,但栏杆上有一道新鲜的擦痕,像是有人刚刚翻越。
他回到画廊时,电力已经恢复。沈静站在画布前,脸色惨白,画布上被人用红色颜料写了一个巨大的“7”。
“这是什么意思?”林涛问。
沈静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数字,仿佛看到了某种可怕的预兆。
“他们知道我来过这里。”她低声说,“他们一直在监视我。”
林涛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周小雅发来的消息:**“陆铭在拘留所发狂,一直喊着‘镜子’和‘7’。”**
他抬头看向沈静,发现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明天。”她突然说,“我带你去拿U盘。”
“在哪里?”
“银行保险箱。”她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如果证据能证明清白,为什么有人要阻止我们找到它?”
林涛离开画廊时,夜色已深。街对面的黑色轿车依然停在那里,引擎未熄,车窗漆黑,像一只潜伏的野兽。
他回头看了一眼画廊的窗户——沈静站在窗前,缓缓拉上窗帘。在最后一刻,她的目光与他相遇,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林涛转身走向自己的车,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沈静梳妆台抽屉里那枚“丢失”的意大利袖扣——和陆铭案发现场发现的那枚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