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市刑侦大队的玻璃窗被雨水冲刷成模糊的水帘。林涛盯着电脑屏幕上张薇的银行流水记录，肩膀的伤口隐隐作痛。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警员都被陈志刚调去处理一起突发劫案。这给了他难得的调查空间。
\"5万元...\"林涛放大那条转账记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收款时间：死亡前48小时。\"汇款人一栏只显示\"w.q\"两个字母，附言写着\"资料费\"。
打印机发出嗡嗡声，吐出一张取款记录。秦越推门而入，发梢还滴着水，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查到了，这笔钱在张薇收到后两小时，就在圣心疗养院旧址十公里外的青山镇Atm被取现。\"
林涛接过文件，翻到监控截图那页。画面很模糊，只能辨认出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背影，左手正在操作取款机。
\"左撇子...\"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和书店监控里的'陆铭'一样。\"
秦越凑近屏幕：\"更奇怪的是这个。\"她指向汇款记录的Ip地址，\"经过三个海外服务器跳转，但原始信号源...\"她的指尖停在某个坐标上，\"就在本市精神病防治中心。\"
林涛猛地抬头：\"杨振工作过的地方？\"
\"不仅如此。\"秦越调出手机上一份档案，\"我查了疗养院旧员工名单，有个叫王琴的护士代号就是w.q，负责7号病房的药物管理。火灾后她转到了防治中心，三年前退休。\"
林涛的耳鸣突然发作，尖锐的噪音中他仿佛又听见档案馆地下室里那个自称\"陆明远\"的声音：\"杨振的杰作，陆父的赎罪券...\"
\"林队？\"秦越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脸色很差。\"
\"没事。\"林涛揉了揉太阳穴，\"能追踪到王琴现在的住址吗？\"
秦越刚要回答，审讯室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警员的呵斥声。两人冲出去，透过单向玻璃看见陆铭正用头撞击桌面，两名警员死死按着他的肩膀。
\"他说要见你。\"值班警员擦着汗，\"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发狂了。\"
林涛推门进入审讯室，陆铭立刻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林警官...七号病房的镜子...他们都在镜子里...\"他的指甲在金属桌面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指缝里渗出血丝。
\"谁在镜子里？\"林涛拉开椅子坐下。
陆铭的表情突然凝固，眼神从癫狂转为清明：\"我...我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指，声音颤抖，\"最近总是这样...突然就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七号病房。\"林涛紧盯着他，\"你哥哥曾经住过的病房？\"
陆铭的瞳孔剧烈收缩：\"你怎么知道陆明远？\"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摸向锁骨下方——那个纹身的位置，\"我哥哥三十年前就死了...火灾...\"
林涛正要追问，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沈静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药瓶：\"警官，我丈夫该吃药了。\"她的目光扫过陆铭流血的手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秦越接过药瓶，透明玻璃上贴着\"三氟拉嗪\"的标签。\"陆教授需要定期服药？\"
\"最近才开始的。\"沈静的声音很轻，\"自从...那枚袖扣出现后，他晚上总是做噩梦。\"
林涛注意到药瓶上的指纹——右手拇指的螺纹特别清晰。他突然想起张薇家窗帘挂钩上提取的那半个指纹。
\"沈女士，\"他状似随意地问，\"这药是哪个医生开的？\"
沈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是...周医生。周小雅的父亲，中心医院的神经科主任。\"
秦越悄悄对林涛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出审讯室。\"指纹比对需要多久？\"林涛低声问。
\"最快两小时。\"秦越晃了晃药瓶，\"但有个疑点——三氟拉嗪通常用于精神分裂症，而陆铭之前的体检报告显示他没有任何精神病史。\"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林涛办公桌上那堆档案。他的耳鸣再次发作，这次在尖锐的噪音中，他分明听见了\"叮铃\"一声——像是老式书店的门铃。
\"你听到了吗？\"林涛猛地转向窗外。
秦越疑惑地摇头：\"只有雨声。\"
林涛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青山镇的监控画面上。那个Atm机旁边，隐约可见一块褪色的招牌：\"青山书社\"。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周小雅浑身湿透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林警官！张薇死前告诉我...陆教授的父亲...那些实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个穿西装的男人紧跟着闯入，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
\"周同学情绪不稳定。\"其中一人亮出大学工作证，\"我们需要带她回校心理咨询室。\"
周小雅挣扎着，嘴唇颤抖着形成几个无声的字形。林涛认出了那个口型：\"七号病人\"。
\"等一下。\"林涛上前一步，\"周小雅是重要证人。\"
\"抱歉，林队长。\"另一个西装男递过一份文件，\"校长办公室刚接到局里通知，所有涉及本校教工的调查必须通过法务部。\"
文件末尾盖着市局的公章，签发人正是陈志刚。林涛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周小雅被强行带离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绝望。
雨势渐小，办公室恢复了寂静。秦越去技术科送检指纹，林涛独自翻看着张薇的银行流水。突然，一份隐藏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死亡当天下午，张薇的账户有一笔2000元支出，收款方是\"城市档案馆数字检索部\"。
电脑提示音响起，陈志刚的邮件弹出：\"立即停止调查，明早8点局长办公室见。\"附件是一张扫描件——1989年7月22日的《晨报》，报道圣心疗养院火灾的死者名单被红笔圈出七个名字，但第七行的墨迹明显比其他地方新。
林涛正要回复，办公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陈志刚闪身进来，反手锁上门，将一个牛皮纸信封塞进林涛手中：\"不是我签的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火灾死亡名单有涂改痕迹，原档案在局长保险柜里。\"
信封里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7号病人姓名栏最初写的是'实验体'。\"
陈志刚离开后，林涛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多了一个快递包裹，发件人一栏空白。拆开后，一叠照片滑了出来——全是张薇拍摄的圣心疗养院地下室，墙壁上刻满了\"7=?\"的血字。最后一张照片背面粘着半枚意大利袖扣，内侧刻着\"L.m\"。
林涛的耳鸣达到顶点，在刺耳的噪音中，他仿佛听见无数个声音在重复同一句话：\"七号病房的镜子...\"
秦越推门而入，脸色凝重：\"指纹结果出来了，相似度82%，不是完全匹配。\"她看到桌上的照片，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栽赃。\"林涛拿起那半枚袖扣，\"有人在制造'完美证据'，但细节经不起推敲。\"他指向照片角落，\"看这个。\"
秦越凑近，发现血字旁边的墙上挂着一面破碎的镜子，镜框上刻着日期：1989.7.21。
\"七号病房的镜子...\"林涛的声音低沉，\"也许答案一直都在镜子里。\"
窗外，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在积水中映出无数破碎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