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涛的警用雨衣滴落在张薇公寓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他蹲在浴室排水口前，镊子尖端夹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白色残渣。强光手电照射下，那片物质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溶解痕迹。
\"苯二氮卓类。\"秦越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接过证物袋，\"和死者血液检测结果一致，但溶解速度对不上。\"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浴室里产生轻微回声，\"如果是案发时服下，现在应该完全溶解了。\"
林涛的视线扫过瓷砖上那些被标记为\"搏斗痕迹\"的刮痕。太整齐了——就像有人用尺子量着划出来的。他忽然伸手按住秦越的肩膀，指向浴缸下水口的金属滤网：\"看这个角度。\"
滤网边缘有一道新鲜的变形，像是被某种钩状物强行撬开过。秦越的瞳孔微微收缩：\"有人在案发后回来过。\"她迅速取出紫外线灯，蓝光下显现出几枚重叠的指纹，\"至少有两组不同时间的接触痕迹。\"
窗外的闪电照亮了林涛绷紧的下颌线。他想起陆铭审讯录像里那个笃定的手势——\"我们扭打时撞翻了洗漱台\"，但现场照片显示那个陶瓷台盆完好无损。
\"查查张薇的通话记录。\"林涛的声音比雨声更冷，\"特别是案发前72小时内的陌生号码。\"
秦越的平板突然亮起，物证科发来的报告在雨夜中泛着蓝光：\"死者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dNA与陆铭不符，倒是...\"她滑动屏幕的手停顿了一下，\"与三年前一桩未破的便利店抢劫案嫌疑人部分匹配。\"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掏出手机拍下滤网照片，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镜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当他猛地转身，只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和窗外被风吹得狂舞的树影。
\"还有更奇怪的。\"秦越调出另一份文件，\"张薇信用卡记录显示，案发前一周她在'时光褶皱'书店消费过，但现场没找到任何新书。\"
雨点砸在警车顶棚的声音像某种密码。林涛盯着导航仪上显示的\"时光褶皱\"书店地址——就在张薇公寓与陆铭心理咨询室的中点位置。
书店门铃发出年久失修的嘶哑声响。林涛的指尖掠过书架上一排排犯罪心理学着作，突然停在某本《镜像人格研究》上。书脊处有轻微的磨损，像是近期被频繁翻阅。
\"戴渔夫帽的男人？\"老板擦拭老花镜的手顿了顿，\"上周确实有位奇怪的顾客，每天下午三点准时来，总坐在角落那个位置。\"他指向靠窗的扶手椅，旁边立着盏黄铜阅读灯。
林涛注意到椅子扶手上的皮革有新鲜划痕。他蹲下身，在地毯纤维间发现几根灰白色毛发——不是人类的。
\"他看什么书？\"
\"全是这类。\"老板比划着书架，\"犯罪心理、催眠术，有天还问我有没有关于'记忆植入'的绝版书。\"他忽然压低声音，\"付款时他掏现金，袖口滑上去露出手腕——\"老人在自己左腕内侧画了个圈，\"——这儿有块烧伤，像被烟头烫的。\"
林涛的手机震动起来。秦越发来的照片显示：张薇公寓楼下垃圾桶里发现的咖啡杯dNA，与便利店抢劫案嫌疑人匹配度高达99.8%。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个嫌疑人在系统里的照片——左腕相同位置有块星形疤痕。
\"您记得他碰过哪些书吗？\"林涛的声音绷得像弦。
老板走向收银台后的监控显示器：\"正好上周三摄像头修好了。\"模糊的画面中，一个穿深色连帽衫的身影正在翻阅《多重人格障碍诊疗手册》，翻页的动作带着诡异的节奏感。当镜头拍到付款画面时，那人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林涛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那枚戒指——和杨振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还有更奇怪的。\"老板调出另一段录像，\"前天晚上打烊后，监控拍到有人影在店外徘徊。\"黑白画面里，那个戴渔夫帽的身影正仰头看着书店招牌，左手举到嘴边像是在啃指甲——这个动作与审讯室里的陆铭如出一辙。
但林涛注意到关键细节：录像时间显示21:37，而那天晚上陆铭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正在参加市心理协会的晚宴，十二个目击者可以作证。
法医中心的荧光灯管在沈静脸上投下青灰色的阴影。她将一份档案推到林涛面前，指甲上的裂纹釉反射着冷光：\"陆铭书房的暗格。\"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今早换床单时发现的。\"
照片上是张泛黄的建筑平面图，圣心疗养院的布局像只展开的蝙蝠。在西北角地下室位置，有个用红笔画出的叉号，旁边标注着\"7号镜廊（声纹实验室）\"。图纸边缘还粘着半张便签纸，上面是陆铭工整的字迹：\"父亲是对的，声音才是钥匙。\"
\"你丈夫知道你在翻他书房吗？\"林涛的问题让沈静的肩膀微微颤抖。
女法医突然抓住林涛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最近总在半夜惊醒，对着空气说'第七阶段还没完成'。\"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林涛的皮肤，\"上周我假装睡着，看见他在浴室镜子前练习微笑——用杨振照片里的那种表情。\"
林涛的手机突然亮起，秦越发来的监控截图让他浑身血液凝固——便利店里，一个穿连帽衫的男人正在购买胶带和漂白剂，收银台玻璃反射出他左手腕的星形疤痕。而柜台日历显示日期是张薇死亡前三天。
\"陆铭那晚确实在参加晚宴。\"沈静松开手，声音轻得像羽毛，\"但我九点去洗手间时，看见他站在后门通电话。\"她的瞳孔微微扩大，\"他左手拿着什么东西在反光...像是枚银戒指。\"
解剖台上的无影灯突然闪烁起来。沈静的白大褂口袋里传出纸张摩擦声——她取出一张对折的照片，边缘有烧焦痕迹。照片上是年轻的陆文渊站在疗养院门口，身旁那个面容模糊的助手正举起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反射着阳光。
\"张薇死前寄给我的。\"沈静的声音开始发抖，\"背面写着...\"她翻转照片，发黄的相纸背面用褐色液体写着：\"他父亲对我们做的事，现在他要对所有人做。\"
林涛的无线电突然爆出杂音，陈队的怒吼混着电流声传来：\"立刻归队！谁批准你私自调查陆铭的？\"背景音里有个规律的嗡嗡声，像是某种机器运转的节奏。
\"7hz...\"沈静突然抓住林涛的衣领，\"你听出来了吗？那个背景音是7hz的电磁波！\"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林涛迅速将照片塞进内袋，转身时瞥见解剖室镜子里——沈静正缓缓举起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压痕。
搜查令在雨中被打湿了边角。林涛踹开陆家书房门的瞬间，某种化学制剂的气味扑面而来。书架上那排《犯罪心理学》精装本的排列顺序与\"时光褶皱\"书店完全一致。
\"退后！\"秦越的探测器突然尖叫起来。她扑倒林涛的瞬间，书桌抽屉里迸发出刺目的白光。爆炸声震碎了窗户玻璃，气浪将文件柜里的纸张掀到空中，像一群受惊的白鸟。
林涛耳鸣着爬起来，发现爆炸中心点异常精确——只摧毁了书桌周围半米内的物品。焦黑的木屑中，半张烧焦的照片飘落到他脚边：合影里年轻的陆文渊身旁，那个助手的脸部位置被烧穿了，但举起的左手上，银戒指的轮廓清晰可见。
\"定向爆破。\"秦越咳嗽着抹去脸上的灰，\"有人不想我们看见完整照片。\"她的鞋尖拨开碎屑，露出一个金属小盒，\"但凶手漏算了这个。\"
盒子里是七把微型钥匙，每把柄上都刻着数字。林涛拿起标着\"7\"的那把时，注意到钥匙齿纹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就像声波图谱的局部。
\"鞋印！\"秦越突然指向地板。在爆炸震落的书堆旁，几个清晰的鞋印留在灰尘中。她迅速拍照测量：\"42码，但陆铭的医院体检记录显示他穿43码。\"
林涛的无线电又响了。技术科同事的声音断断续续：\"疗养院...地下室...用电记录...\"杂音中隐约能辨认出\"过去72小时\"和\"7号区域\"几个词。
雨声中混入了另一种声音——远处传来的警笛。林涛望向窗外，看见三辆黑色SUV正拐进小区大门。最前面那辆的车牌他再熟悉不过：陈队的公务车。
\"我们还有二十分钟。\"秦越已经撬开了书房暗格，取出一本皮质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陆铭的字迹工整得令人不适：\"声纹植入第七阶段记录：当基础频率达到7hz时，受体将无法区分自我与他者声音...\"
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张薇的工作证照片，上面用红笔画了个叉。旁边写着：\"她知道7号镜廊的秘密。处理期限：7月7日。\"
林涛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调出张薇死亡现场照片放大——女记者左手无名指上有圈轻微红肿，就像长期佩戴戒指后刚刚摘下的痕迹。
警笛声越来越近。秦越从暗格深处摸出个U盘插入平板，屏幕上立即跳出数十个音频文件。她随机点开一个，扬声器里传出杨振冰冷的声音：\"第七次人格镜像实验开始，今天是1993年7月7日...\"
而更恐怖的是，背景音里那个年轻受试者的惨叫声，与陆铭的声纹图谱完全重合。
地下车库的应急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成怪物。林涛发动汽车时，后视镜里映出秦越苍白的脸：\"疗养院用电记录显示，7号区域每天凌晨三点到四点会消耗大量电力。\"她的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刚好是...\"
\"人类深度睡眠时段。\"林涛猛打方向盘避开拦截的警车，\"也是脑电波最容易受外界影响的阶段。\"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尖叫。秦越调出另一组数据：\"爆炸现场采集的炸药残留物，与三年前老吴'车祸'现场的完全一致。\"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而老吴最后接触的案子...\"
\"是杨振的死亡鉴定。\"林涛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他突然急刹车，越野车在疗养院锈蚀的大门前扬起一片水雾。
废墟比记忆中更加阴森。主楼外墙那些蔓生的爬山虎在雨中像无数蠕动的手臂，而西北角地下室的窗口——本该被砖块封死的——此刻透出微弱的蓝光。
秦越的探测器刚开机就疯狂报警：\"强烈的7hz电磁脉冲，源点就在...\"她的声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耳鸣切断。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摸向耳后——都摸到了细微的出血点。
林涛的手电光束切开黑暗，照亮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台阶上的灰尘里有新鲜的脚印，42码，与陆铭书房发现的完全一致。但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脚印旁边还有另一组更小的痕迹——像是赤足留下的，脚趾间距异常宽大。
\"有人被拖着走。\"秦越的紫外线灯照出几处暗色斑点，\"血迹，不超过48小时。\"
地下室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蓝光。林涛用匕首撬开门轴的瞬间，某种混合着霉味和金属锈蚀的气味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中央，七面全身镜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每面镜子都接满了电线，通向一个老式磁带录音机。
\"声纹实验室...\"秦越的探测器指向最里面的镜子，\"电磁源在那里！\"
镜面映出两人变形的倒影，但更深处还有东西在动。林涛的手电照过去时，镜子里突然浮现一张人脸——是周小雅！女孩的嘴巴被胶带封住，眼睛因恐惧而睁大。她的卫衣领口被扯开，露出锁骨下七个排列成北斗形状的针孔。
\"是投影！\"秦越冲向镜子侧面，\"后面有空间！\"
林涛的匕首插进镜框缝隙，整面镜子突然向内旋转，露出后面的密室。刺眼的蓝光中，周小雅被绑在一张牙科椅上，头顶悬着七个微型扬声器。墙上显示屏跳动着脑电波图谱，峰值频率锁定在7hz。
\"林...警官...\"周小雅撕开胶带的嘴角渗着血，\"他...不是陆铭...\"
密室深处传来磁带转动的沙沙声。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背对他们调试设备，听到动静缓缓转身——渔夫帽下是陆铭的脸，但左腕上赫然是那块星形疤痕。当他举起左手做投降状时，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泛着冷光。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不是吗？\"他的声音突然变成杨振的语调，\"当所有人都盯着陆铭时，谁会注意一个'已死'的人？\"
林涛的枪口对准他眉心：\"杨振？\"
白大褂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那笑声在七面镜子间来回反射，逐渐扭曲成非人的频率。当林涛扣动扳机的瞬间，整个地下室的灯光骤然熄灭。黑暗中，七个扬声器同时播放起不同版本的同一句话：\"我是7号...我是杨振...我是7号...\"
应急灯亮起时，白大褂已经消失，只留下旋转的镜面和牙科椅上那枚还在晃动的银戒指。秦越扶起周小雅，女孩的指甲深深掐进她手臂：\"张姐...张姐死前说...7号镜廊里藏着...所有受害者的...声音...\"
林涛捡起地上的戒指，内圈刻着一行小字：\"第七阶段完成时，镜子内外的世界将不再有分别。\"而更令他血液凝固的是，当他下意识摸向自己左手无名指时，触到了一圈不知何时出现的压痕——就像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印记。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七面镜子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无数个穿警服的林涛正举起枪，对准无数个秦越的后脑勺。而在所有镜像的最深处，一个戴渔夫帽的身影缓缓举起左手，银戒指上跳动着诡异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