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霉味像活物般钻进林涛的鼻腔。他捂住口鼻，手电光束扫过斑驳的绿漆墙面，在\"严禁入内\"的锈蚀铁门前停下。门锁早已被破坏，链条垂落在地上，像条僵死的蛇。
\"有人来过。\"秦越蹲下身，指尖掠过链条断口，\"切割痕迹很新，不超过48小时。\"
林涛推开门，腐朽的空气裹挟着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手电光照亮满墙的档案柜，大部分抽屉都被撬开，泛黄的病历散落一地。某种细微的啃噬声从角落传来，又随着光线逼近戛然而止。
\"分头找。\"林涛踢开脚边的老鼠尸体，\"重点查1990到1992年的实验记录。\"
秦越的白大褂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她走向角落的金属柜，突然轻呼一声：\"这个上锁了。\"柜门正中用红漆写着\"7\"，锁孔里凝结着暗褐色物质。
林涛用警棍撬开柜门。一叠发脆的纸张滑落，最上方是张泛黄的照片：穿白大褂的陆文渊搂着个年轻助手的肩膀，两人站在实验室门口微笑。助手戴着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与陆铭如出一辙。
\"杨振...\"秦越念出照片背面的钢笔字，\"1991年8月摄于b区实验室。\"
林涛翻动其他文件，手指突然僵住。那是一份实验日志，日期为1992年3月15日：
「VII号今日完成第47次镜像训练。当被问及\"你是谁\"时，首次正确回答出主体姓名。但夜间监测显示，其脑电波在REm睡眠期出现双峰现象——这表示两个意识体正在争夺主导权。」
纸张边缘有干涸的血指印。下一页被撕去大半，残留部分只有触目惊心的一行字：「必须销毁VII号，他已经开始模仿工作人员...」
\"看这个。\"秦越从柜底抽出一本装订册，封面烫金印着《镜面计划终期报告》。内页大部分被撕毁，仅存的几页记载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
「实验对象：7名6-8岁孤儿
阶段目标：通过镜像反馈训练，培育与主体具有相同记忆、行为模式的\"镜像体\"
最终成果：VII号可完美模仿主体达72小时，包括笔迹、步态等细节特征
备注：当主体死亡时，镜像体将获得完整人格所有权」
报告末尾附着张诡异的图表：七个孩子的脑部扫描图排成一列，最右侧的VII号脑干区域标着红圈，旁边批注：「异常活跃的镜像神经元集群——完美的空白容器」。
\"这根本不是心理学研究。\"秦越的声音发紧，\"他们在制造人体容器...\"
林涛的手电突然照到墙角的旅行箱。箱体布满划痕，密码锁停在0707。掀开箱盖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放着七个玻璃标本罐，六个装着灰白色物质，唯有标着\"VII\"的罐子是空的。
罐底压着张字条，陆文渊的笔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
「杨振带走了VII号。他知道太多关于制药公司的秘密。如果看到这行字，说明我也已经...记住，镜子里的倒影永远不会眨眼。」
秦越突然抓住林涛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瞳孔在黑暗中异常明亮：\"听。\"
楼上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接着是鞋底摩擦地板的声响。不是一个人——是至少三个人的脚步声，正沿着楼梯向下移动。
林涛迅速关闭手电。黑暗中，秦越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后墙有个通风管道，我进来时注意到的。\"
他们贴着墙根移动。就在林涛掀开通风盖板的瞬间，地下室的门被猛地踢开。手电光束扫过标本罐，在墙面投下七个晃动的圆形光斑。
\"警察！不许动！\"林涛厉声喝道，同时将秦越推向管道。
回应他的是消音手枪的噗嗤声。子弹击中金属柜，火花照亮一张戴着口罩的脸——圆框眼镜后的眼睛，与照片里的杨振一模一样。
秦越半个身子已钻进管道，突然痛呼一声。林涛回头看见她的小腿渗出鲜血，而那个\"杨振\"正举枪瞄准她的后背。
林涛连开三枪。对方敏捷地闪到档案柜后，子弹击碎了一排标本罐。福尔马林液体汩汩流出，浸泡着散落的病历纸页。
\"走！\"林涛推着秦越钻进管道。身后传来冷酷的命令：\"别打要害，杨总要活的。\"
通风管道狭窄得只能爬行。秦越的血滴在金属内壁上，形成暗红色的路标。拐角处，林涛发现她用口红在管壁上画了个箭头，指向右侧分支。
\"去哪？\"林涛压低声音。
\"7号病房。\"秦越因失血而面色苍白，\"周小雅的地图标示那里有密道...\"
管道突然剧烈震动。追兵正在拆卸通风口盖板。林涛拐进右侧分支，管道陡然向下倾斜，他们滑入一个垂直竖井，最终跌落在堆满医用纱布的推车上。
眼前是条幽长的走廊，墙皮剥落露出砖块，霉斑在墙角形成诡异的漩涡图案。每扇门上都用红漆写着编号，大部分已被木板封死，唯有尽头的7号病房虚掩着门。
秦越踉跄着站起来，血已浸透她半边裤管：\"门后有动静...\"
林涛举枪缓缓推开门。月光从破损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房间中央的轮椅上——周小雅被绑在上面，头颅不自然地垂向右侧，脖子上缠绕着心电图导联线。她的白大褂前襟用血画着个笑脸，与张薇案发现场如出一辙。
\"陷阱！\"林涛转身要退，却发现秦越正用枪指着他。
不，那不是秦越——这个女人的虎口处有个新鲜的\"VII\"纹身，正用秦越的声音说话：\"游戏该结束了，林警官。\"
身后传来掌声。戴口罩的\"杨振\"走进来，摘下了眼镜：\"精彩。你比陆铭难对付多了。\"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林涛的血液瞬间凝固——那不是杨振，而是戴着人皮面具的陆铭，或者说，是拥有陆铭面容的某个人。
\"你们到底是谁？\"林涛的枪在两人之间移动。
\"VII号\"笑了。她——它——用秦越的手指卷着发梢：\"我们是镜子里的回声，是你们抛弃的影子。陆文渊以为能控制我们，却忘了镜子会反射一切...\"
假杨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里面漂浮着片状物质：\"认识这个吗？海马体记忆提取物。从真正的秦越脑子里新鲜取出的——她现在应该正在某个冰柜里做梦呢。\"
林涛的视线模糊了。他想起秦越手腕上突然出现的疤痕，想起她缝合尸体时异常娴熟的手法，想起那枚刻着\"VII\"的戒指...
\"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为了找合适的容器啊。VII号\"用秦越的脸做出个天真的表情，\"李梅发现了疗养院的秘密，张薇偷看了陆铭的笔记，周小雅...哦，她纯粹是倒霉，撞见我们搬运真正的秦越。\"
假杨振走向周小雅的尸体，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过最完美的是沈静。陆铭深爱的妻子，朝夕相处却认不出丈夫被调包...这证明我们成功了。\"
他转向林涛，摘下人皮面具。月光下，那张与陆铭完全相同的脸露出微笑：\"现在，轮到你来选择了。加入我们，或者成为下一个标本罐里的收藏品。\"
林涛的枪口微微颤抖。他注意到假杨振的左手无名指——那里有圈苍白的皮肤，像是刚摘下戒指不久。
\"你们漏了个细节。\"林涛突然说，\"真秦越对乳胶过敏，她从来不带橡胶手套。\"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假杨振的胸口绽开血花，但\"VII号\"以非人的速度扑向林涛。搏斗中，注射器针头划过他的脖颈，冰凉的液体渗入血管。
世界开始旋转。最后的意识里，林涛看见\"VII号\"捡起他的警枪，对着自己的肩膀开了一枪，然后发出秦越特有的痛苦呻吟...
刺眼的白光。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林涛睁开眼，看见陈队长疲惫的脸。
\"老天，你终于醒了。\"陈队扶他坐起来，\"我们在疗养院后山找到你，秦越中枪失血过多，再晚十分钟...\"
林涛的视线移向病房角落。秦越坐在轮椅上，左肩缠着绷带，正对他微笑。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她的无名指上——那里空空如也。
\"周小雅呢？\"林涛的嗓音沙哑。
陈队表情一僵：\"遗体已经送检。现场只找到你的配枪和这个...\"他从公文包取出密封袋，里面是烧焦的笔记本残页，隐约可见\"VII号实验体已激活\"的字样。
秦越推动轮椅来到床边。她伸手抚摸林涛的脸颊，指尖冰凉：\"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需要多休息。\"
林涛抓住她的手腕。袖口滑落，露出内侧新鲜的针孔——排列成罗马数字\"VII\"的形状。
\"怎么了？\"秦越歪着头问，这个动作与\"VII号\"完全一致。
林涛松开手，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窗外，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草坪。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窗帘上——那影子比本体慢了半拍才抬起手推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