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潮湿的霉味钻进林涛的鼻腔，手电筒光束在档案柜金属表面划出颤抖的光痕。泛黄的纸页在他指尖下发出脆响，像某种远古生物蜕下的皮。\"镜面计划，1999-2009\"几个褪色的铅字在尘埃中浮现，下方盖着市精神病院的钢印。
\"通过镜像神经元刺激，实现人格特质的定向移植......\"林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电光停在一张集体照上。七个穿病号服的男孩站成扇形，最右侧的少年眉眼间有陆铭的影子，胸牌却写着\"07\"。照片边缘露出白大褂的一角，佩戴的工牌上赫然是\"杨振\"二字。
秦越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夹杂着电流杂音：\"鞋印比对结果出来了，43码的clarks沙漠靴，和小区监控里那个'陆铭'完全吻合。但奇怪的是......\"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击声，\"这款鞋陆铭从没穿过，倒是杨振的网购记录显示......\"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手电光扫过档案柜最底层，一沓烧焦的纸页边缘露出半张照片——年轻时的陆文渊站在实验室里，身旁戴眼镜的助手正俯身调整仪器。林涛的指尖在照片上顿住，助手耳垂上的VII形疤痕在闪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杨振是左撇子。\"林涛突然说，手电筒照亮墙上斑驳的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全部向右倾斜，与张薇案发现场茶几上的刮痕角度完全一致。对讲机那头陷入沉默，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雨水顺着疗养院破碎的天窗滴落，在林涛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他翻开实验日志的最后一页，1999年4月15日的记录被血渍污染了大半：\"......7号受试者展现惊人的模仿能力，可完美复刻目标对象的微表情及行为模式，但夜间出现记忆闪回......\"
一张便签纸飘落，上面是陆文渊潦草的笔迹：\"当镜子照出太多面孔，谁才是握镜柄的人？\"林涛的瞳孔骤然收缩——便签背面粘着半张超市小票，购买物品栏印着\"clarks男鞋，43码\"。
警局证物室的紫外线灯下，秦越将两枚指纹比对片叠在一起。灯光穿透胶片，显示出近乎完美的重叠，唯独在食指螺纹中心有个微小的偏差。\"就像复刻时笔尖打了个颤。\"他转动灯架，阴影在脸上切割出锐利的线条，\"杨振的指纹与陆铭相似度98.7%，但在关键纹路上......\"
林涛的手机突然亮起，周小雅的短信只有三个字：\"他们来了\"。当他赶到大学宿舍时，门锁完好无损，但周小雅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碎成了蛛网状。桌角的咖啡还在冒着热气，便签本上潦草地画着七个火柴人，其中四个被红笔划掉。
\"她最后浏览的是这个。\"技术科同事指着恢复的网页记录，市立图书馆的旧报纸扫描件上，1999年4月的某版角落里有则启事：\"诚招7-12岁男童参与心理学研究，报酬丰厚\"。联系人是陆文渊，但留下的电话号码前缀显示属于精神病院内部线路。
林涛的指尖停在屏幕上。启事旁的配图里，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在给排队的孩子发糖果，放大后的画面显示他右手小指缺了半截——与杨振工伤记录完全吻合。窗外突然电闪雷鸣，雨滴在玻璃上炸开时，林涛看见自己的倒影突然扭曲了一下。
\"林队！\"秦越冲进宿舍，手里举着平板电脑，\"匿名邮件服务器定位到了，信号源在......\"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屏幕上谷歌地图的红点正与疗养院旧址重叠。
邮件的附件音频里，张薇的呼吸声急促得像被追赶的鹿：\"他们在复制完美嫌疑人......通过镜像神经元......记忆移植......\"背景音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陆铭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7号实验体要复仇......\"录音终止于一声闷响，像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拘留所的监控画面在投影仪上跳动。陆铭正在用指甲刮擦墙壁，金属桌面上倒映出他扭曲的面容。\"镜子里的父亲不是我......\"他对着空气呢喃，突然转向单向玻璃，\"你们找到7号了吗？\"镜头拉近时，林涛注意到他虹膜边缘有一圈极细的灰蓝色——与实验日志中\"虹膜异色症：移植排斥反应标记\"的描述完全一致。
陈队把结案报告摔在桌上，钢化玻璃震出蛛网般的裂痕。\"上级要的是凶手，不是科幻小说！\"他的领带歪到一边，袖口沾着咖啡渍，\"所有证据都指向陆铭，你那些什么人格实验的疯话......\"
\"那这个怎么解释？\"林涛甩出一叠照片，杨振戴着骑行手套在张薇公寓楼下徘徊的监控截图，\"还有这个？\"第二张照片里，杨振耳垂上的VII疤痕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两个陆铭同时存在的证据，够不够科幻？\"
办公室的玻璃窗映出两人对峙的剪影，暴雨在窗外形成流动的帷幕。陈队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陆文渊当年为什么能开展那些实验？\"他指向天花板，\"上面有人需要'完美替身'，不只是7号，还有8号、9号......\"他的手机突然亮起，来电显示让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林涛的摩托车在雨幕中撕开一道水痕。郊外小镇的霓虹灯牌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晕染开来，将他的影子拉长又压扁。废弃纺织厂门口停着辆无牌面包车，轮胎印与张薇案发现场采集的胎纹完全一致。
厂房二楼的火光在雨夜中忽明忽暗。林涛踹开铁门时，杨振正将一沓文件投入铁桶，火焰在他镜片上跳动。\"来得正好，警官。\"他头也不回地说，右手小指的残缺处夹着支香烟，\"看看量产型完美嫌疑人的生产流程。\"
燃烧的纸页中飘出一张病历，林涛伸手去抓的瞬间，杨振突然转身。火光将他映在墙上的影子拉长变形，竟与陆铭的轮廓完美重叠。\"你以为陆文渊是主谋？\"他咧开嘴，露出与陆铭一模一样的虎牙，\"他不过是第一个实验品......\"
铁棍破空声从背后袭来时，林涛只来得及侧身。剧痛从肩胛骨炸开，他踉跄着撞向铁桶，纷扬的灰烬中瞥见袭击者袖口的蓝宝石袖扣——与陆铭那对几乎一样，只是金属边缘多了道划痕。昏迷前的最后一秒，他听见杨振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8号该上场了。\"
雨水混合着血水流进林涛的耳蜗。在意识沉入黑暗前，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铁桶表面扭曲变形，渐渐分裂成两张相似又不同的脸。远处传来警笛声，但已经太迟了——燃烧殆尽的纸灰上，\"9号实验体：记忆移植完成度100%\"的字样正在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