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用了五分钟才在迷雾一般的快意中找回理智。
或许更久,他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在窒息的桎梏下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四周是一片漆黑与寂静,只能看清少女的眸子泛着水光,在黑暗中闪烁。
那双玛瑙一般,漂亮纯粹的眼睛在降吻时凝着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遏抑自己的呼吸起伏。
甚至于,他无比渴求两人之间的距离越近越好,直到没有间隙,让他灼热的呼吸滚烫地攀附女孩的耳垂,像燎火一般,用火琢玉。
……
不够。
呼吸平复过后,他仍觉不够。
欲望就是这样被滋生惯养,生出血肉。
就像沙漠中的旅人尝过水覆唇的滋味后,就忍不住耻求一汪泉水,以大快朵颐。
人的欲望是难以满足的。
更何况他本就愤怒至极点,生出嗜血的痛恨。
冈特,里德尔,都应该付出鲜血的代价来平复他的仇恨才对。
卑贱的下等生物,怎配给予他姓名与血缘?
仇人的血流的越多,他越兴奋。
但妮娅不允许。
这个想法让里德尔钝钝地偏头,望向少女。
这世间只有两样事物能缓解他的虚无,一样是胆怯者的恐惧,另一样,竟是一个平常少女的吻。
意识与视线朦胧间,他望向少女的方向。
油灯的弱微光线摇曳,鸦色黑发乖柔地衬在她的脸颊旁,皮肤白皙到透着一丝青,美丽到像人偶。
这样漂亮的人,如果能躺在臂弯里,任他掐住她的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翩翩起舞,大厅响起优雅的圆舞曲,他以这样的方式,向所有人宣示主权。
曾几何时,他觉得鼻涕虫俱乐部上的跳舞环节是最无聊的娱乐活动,他根本忍受不了那些庸俗乏味的姑娘们粘腻又令人作呕的视线,而他不得不伪装出深情款款的笑容,应付应接不暇的邀请。
为什么换成乌拉妮娅,他变成了发出邀请的对象,还在一次次得不到回应后,依旧趋之若鹜。
她为什么不想和自己跳舞?
里德尔慢半拍地心脏刺痛一刻,借着这一秒自找的难堪,找回了一点稀碎的神志。
他又一次,被妮娅操控了。
里德尔捏紧了自己的紫杉木魔杖,倍感耻辱地扯了扯嘴角。
任自己被少女拿捏,是对自己斯莱特林传人身份的背叛。
他要去攀登权力与荣耀的顶尖,让世间所有的蝼蚁跪拜在他的脚下,怎能耽搁在七情六欲之上。
不,这不是情。情是最软弱无能的东西,只会让一个人变得懦弱平庸。只有恨才能燃起烈火。他绝不能接受自己平庸。
他对她只有占有的欲望,这是被允许的,在莫芬冈特给他带来的巨大折辱之后,在他被屈辱和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身体和思维不受控制的偏移野心的路径,是合乎常理的。
更何况,乌拉妮娅本来就是他的所有物,他的同谋,他的缪斯。
无论是弗利还是布莱克,那些跳梁小丑都无法从他这里抢走她。
少女浑然不知,安抚似的,又轻轻在蛇皮表面落下一个吻。
动作称得上温柔体贴,温度却不受控制地,炙热氤氲地传感到他的皮肤上。
里德尔名为理智的弦又一次崩断。
什么野心,什么称王,都是虚空的陈词滥调。
她给予他的吻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他真实地吻过她一次,而不是隔着魔力的传导,他吻得又深又重,感受比这次窒息中的落吻还要好。
他为什么要逼自己做选择。他就不能全盘接受吗?权力和妮娅,都是他的欲望中的一部分,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够了!
他的自尊心不再允许自己一人陷入执迷,而妮娅只是轻飘飘地把玩着手中的绿蛇,毫不在意他的发疯。
而她玩蛇,基本上可以说是在不停地玩弄他!
偏偏此时,她还无辜地用自己柔软的下颌蹭过蛇的头顶,不轻不重地问他:“你不抖了?刚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抖??
他怎么会抖,一派胡言!
……抖又如何?
她那般玩弄,谁能不抖?
现在已经不是他的理智找不到回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问题了,里德尔格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羞耻心也在一步步错位下限——
迷茫。
他在得知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位卑劣的麻种,而自己向来蔑视的母亲才是斯莱特林的后人时,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迷茫。
他的羞耻心好像被自己清早起床时沿着湖边散步,随手扔进黑湖里,沉到湖底,再也找不到了一样。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自找的。
他在她手腕变出的蛇。
他一次次放纵,不去提醒。
他命令她掐住那条蛇的颈部,恩赐一样落下少女的吻。
骤然间,他生出一个念头,就这样吧,把那条变形出来的蛇留给她,甚至于操控那条该死的软体生物,在她的皮肤上游走。
让理智偶尔被本能牵着鼻子在黑湖里游一圈,也许也不错。
……
里德尔。
你疯了吗。
还是你突然不疯了。
别开玩笑了,他又不是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劳那种蠢货。
他近乎咬牙切齿,想要及时止损。
于是,他驰急挥动魔杖,咬紧牙关。
缠绕在女孩指尖的小绿蛇顷刻化成了绿色的烟雾,顺着指尖流淌消散。
妮娅措不及防,有些遗憾。
那只小蛇很乖啊,在里德尔一想耍帅装逼就说蛇语时,还能给她做翻译。
怎么撸都不咬人。
不像温蒂和布鲁玛,虽然都是温和的性子,摸秃噜毛也会拿牙齿呲你。
刚才那只蛇那么小,会不会没有牙齿才来不及呲她?
妮娅眨眨眼,慢悠悠晃着音调:“honey,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去村里给你找个医生?在那之前,你想把冈特的戒指送给我,好不好?”
里德尔用力地阖了下眼,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医生就不用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突然迈开步子,大步走进黑暗,摸索着躺在地上的莫芬冈特,拽下他手掌的戒指,动作粗暴。
妮娅调转油灯的方向,光重新打在里德尔的身上。
他向她走来。
苍白修长的手指捏着那枚黑宝石戒指,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伸手。”他声音很轻,分明不是蛇语,却神似蛇的音调。
少女迟疑地抬起手腕,他忽然掐住她的指尖,戒指冰冷的金属圈抵住少女的中指指。
紫杉木魔杖挥动,戒指自动调整收缩到合适的尺寸,严丝合缝地嵌在女孩的手指上。
“妮娅。”
女孩黑眸专注地盯着戒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里德尔微微一笑:“既然戴上了冈特的戒指,就不准再取下来了。”
他低头吻她发抖的手指,唇比戒指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