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远不明白老头为何这样说，但总感觉他是在提醒自己，要注意什么。
他和老头盘膝打坐，在河边面对面坐着。
顾清远将神识之力探入老者识海，开始将那些碎片化的记忆浏览一遍。
这老头一共活了三万年。
他来自上界，并非神界，而是仙界。
在仙界，仙人称他玄阳仙尊。
他在修仙界出生，一路披荆斩棘，从凡人开始，登仙路，踏神霄，所走过的一生无比精彩。
顾清远没时间细细体悟他所经历的一切，只能是将他的所有记忆阅览一遍，然后记下来。
在他最巅峰的时候，是可以和天道对话的。
在一场持续千年的大战中，他被另一名仙尊重伤，修为跌落，仙元溃散。
为了躲避仇敌，他逃到神界，再辗转来到凡人界。
跨越两个世界，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追杀。
追杀他的人，没有杀死他的能力，却有扼制他恢复的手段。
他掀起山峦，构建起一座庞大阵法，将玄阳仙尊永远封禁在这里。
自己也因扰乱下界秩序，被天道灭杀。
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抢夺老者留在仙界的道果。
另一道记忆碎片中，玄阳仙尊在和一名仙尊大战，对方的仙术层出不穷。
那位仙尊明明在和玄阳仙尊激战，却突然发现自己被窥视。
他转过头，看向顾清远的视角，二人仿佛在玄阳仙尊的记忆之中对视。
顿时，顾清远只感觉自己遭受到了五雷轰顶一般，神识瞬间被那位仙尊的目光击退出玄阳仙尊的识海。
顾清远双目溢出鲜红的血，如同眼泪一般顺着脸颊滑落。
再睁开眼时，他双眸充血。
眼前，一片空洞，没有任何颜色，就仿佛自己失去了视觉一般。
他，瞎了！
外界过去了三十年。
顾清远只是将他的记忆看了一小部分，便因那位仙尊目光的反噬，神识遭到重创。
就连眼睛也彻底瞎了。
“啊……！”顾清远双手捂着眼睛，痛苦哀嚎。
那位仙尊的目光，裹挟浩荡仙威，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顾清远的神识震慑住。
在顾清远记忆中，彻底将那仙尊的真容淡忘。
“年轻人，老子让你保持敬畏，你为什么不听劝！”
玄阳仙尊将顾清远扶起，口中诵读着古老的咒语。
那些咒语化出一缕缕仙气，洗涤着顾清远识海之中残留的威慑力。
片刻后，顾清远重新获得光明。
但神识之力却虚弱至极。
他连忙从乾坤戒之中掏出一把五品凝神丹，塞进嘴里。
“你可曾找到，让我离开这里的办法？”
玄阳仙尊质问道。
顾清远神识恢复一些后，便开始梳理自己看到的那些碎片化记忆。
回道：“凡人界的阵法结界，是仙品阵法。”
“靠时间，永远也破除不了。”
“除非……”顾清远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玄阳仙尊连忙反问。
“除非你恢复到金仙修为，方能强行破除。”
“或者，找到一位仙品阵法师……”顾清远解释道。
老头一听，脸色阴沉，转而又恢复了之前的疯癫状态。
“出不去啦！”
“出不去啦！”
这里连灵气都没有，想要修到金仙，需要仙气，无穷无尽的仙气。
顾清远的话，再次让玄阳仙尊陷入绝望。
“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玄阳仙尊握住顾清远的手，苦苦哀求道。
“您放心，等我的阵法造诣达到仙品，我一定救你出去！”顾清远目光坚定，给了玄阳仙尊肯定回答。
玄阳仙尊一听大喜，不断摇摆着顾清远的双手，谢道：“年轻人，你真是个好孩子。”
“等老子出去了，一定会报答你的。”
顾清远讪讪一笑，回道：“老前辈客气了。”
“晚辈不敢索要报答，您再让我看看您的记忆。”
“等晚辈看完了，可以将那些记忆帮你整理出来。”
顾清远眼神里充满了对玄阳仙尊记忆的希冀。
他只看了玄阳仙尊在神界闯荡的种种过往，认识了很多神通。
但对仙界还知之甚少，迫切的想要将他知道的仙术全部记下。
然后试着用无字天书演化出来。
老头似乎是看出了顾清远的想法，连连摇头道：“不行！”
“不行！不行！”
老头连连后退，与顾清远拉开距离。
“万一你看完，不回来帮老子怎么办？”老头嘟囔着嘴，不敢相信顾清远。
“等你什么时候把老子放出去，老子再让你看我的记忆。”
老头退到了河边，然后转过身，趟过河水，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顾清远觉得甚是可惜。
老头很是神秘，顾清远还不清楚他有没有什么底牌，不敢贸然对他出手。
于是他继续盘膝而坐，将他这三年从老者识海中窥视到的记忆重新吸收进自己的记忆之中。
略过一些琐碎记忆，以及他凝神修炼的记忆，将其中精华挑选出来。
最终，顾清远将整个世界都大致了解了一番。
老者的神通，一共有十多种。
他还有很多对修行的理解和感悟。
有些道理现在的顾清远还无法体会。
又花了三年，将老者的记忆消化。
与寻常修士不同的是，这老者突破化神时，乃是靠着领悟神性，方才晋级化神境界。
他没有使用化神丹。
而且领悟神性，突破化神的修士，比那些通过服用通神丹凝聚元神的修士，在未来突破炼虚期时，会更简单。
但老者领悟神性的那段记忆顾清远没有找到。
他站起身，在河岸边来回踱步。
从河流上游走到下游，再从下游走到上游。
他始终在思索着一个问题。
什么，是神性？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春去秋来，不知过了多少年。
他看着蛇虫鼠蚁，艰难求生。
看着河流干枯，花草枯萎。
看着蚍蜉出水，朝生暮死。
回忆往昔种种，他发现，自己的仙路孤独而又凄凉。
一路走来，利益二字贯穿始终。
有时候，他也常常反思，自己抛弃良善，争取利益，是不是错的。
他甚至想到了那个傻乎乎的儿子，竟然在最后，选择以拯救敌人，来化解自己的危机。
又想到了，半神强者赵无极，燃尽余力，替赵国子民争取百息时间，替爱徒林青守护化神机缘。
多么伟大，多么无私。
可归根结底，那些伟大无私的言行，最终目的却也和利益脱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