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来,爸爸背着你。”
算起来,张海林已经五年没有背过儿子了。
想起上次,还是张忆安坐在他肩头看社火。(社火:舞龙舞狮等活动)
那个千禧年的元宵节,镇剧里院人山人海,漫天的烟花映在小忆安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稚嫩的小手举的高高的。
张海林把儿子架在肩头,那天他听到了最热切的“爸爸”叫声。
尽管两岁的小忆安发音不准,听着像“papa”,张海林依然满眼泪花。
张忆安愣了神儿,见爸爸半蹲身子,还是很开心地跳了上去,在他的记忆里,这是爸爸第一次背着自己。
他想到了下雨天放学时,背着孩子雨中奔跑的叔叔们,或者集市上骑在父亲肩膀上,咬着糖葫芦的小孩子。
路上张海林问着张忆安的学习,听到张忆安一次次地报着年级第一。
他自豪地夸奖道:“安安真棒,今年你过生日爸爸给你买个遥控车。”
张忆安以前生日最好的礼物是爸爸带自己在集市上吃的牛肉面。
在爸爸背上,他伸手能够到路边的柳条了,也能摘下树上的桃花,这一刻他就是离云彩最近的小孩儿。
“妈,我带安安来看你了。”张海林推开奶奶家的木门。
奶奶正在青石板垒起的饭桌上吃着煮面条,面前一小碟酸白菜,身边卧着大黄。
“妈,别吃这清汤寡面的,如意做的卤面,我带了点儿过来。”说着,张海林把奶奶碗里的饭都倒给了大黄。
“来,安安,安安吃饭没?”奶奶总会第一时间关心孙儿。
“奶奶,我吃过了,爸爸带我来看你,带饭过来。”
“好,安安吃过就好。”
张忆安在陪大黄玩,张海林在陪奶奶聊天,“妈,再别这么节省了,你儿子现在一个月工资2000块呢,该吃好的就吃好的。”
“海林啊,你现在在哪做事?工钱咋这么高,咱可不能干啥犯法的事呀。”奶奶细心叮嘱道。
张海林解释说:“妈,我这都是血汗钱,我现在在安家工地上,咱们后街那边要把山挖空,到时候建一个大社区,把这周边几个小村都并过来,大家伙一起生活。”
奶奶眉头皱了皱,张海林在安家工作这半年,她一直都不知道,她心里实在是不愿意张海林跟安澜再走到一起。
当初安志诚上门跟张文斌(张海林父亲)争吵,说张海林高攀人家女儿,耽误人家做生意,还说贪图人家家业,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老两口也知道儿子喜欢安澜,可是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
最后还是张文斌拿着棍棒打着逼着,才凑成的张海林和吉如意相亲、结婚。
谁想到这么多年了,竟酿成了两段孽缘,一个高攀不上,一个婚内不合。
奶奶此时也知道张海林是啥心思,只是握紧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儿啊,听妈一句劝,跟如意过好日子,经营好这个家,安安还这么小,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妈,我有分寸的,您别操心了。”
张海林起身把鸡赶回鸡笼里,然后检查了下猪槽里饲料,加了点水。
等天黑了下来,张海林拉着儿子,跟奶奶道别,“妈,我带安安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好,记得妈说的话。”奶奶起身送别。
直到儿孙消失在视野里,奶奶回到屋里捧着老伴的遗像,喃喃着:“老伴啊,海林现在在安家做工,我这个心里啊,一直担心会出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老婆子多事了。你在天上可一定要保佑咱儿子啊。”
……
把张忆安送回家,张海林见吉如意正在拾掇着彩电,他简单的教了下,然后说:“没啥事,我先回工地上了。”
“嗯,注意安全。”吉如意照例送别到门口。
张忆安今天没有吵着要看动画片,陪妈妈一起看着豫州卫视的《梨园春》。
不过戏曲他听不进去,也看不懂,咿咿呀呀的,他听着就像是催眠曲。
张忆安不一会儿就仰着头睡着了,吉如意笑着把儿子抱到床上,掖好被子。
自己坐在堂屋里,一个人看到了22点节目结束。
就像过去的日子一样,又复制般地度过了这个周末。
……
工地宿舍门口,张海林见到红色的夏利停在那里,安澜靠在车窗上。
他走上前,安澜递来一支红旗渠香烟,帮他点上。
她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吸了一口就呛得难受,“咳咳咳”然后甩手扔掉了。
(剧情需要,请勿模仿)
“这香烟也没有这么好抽嘛?”安澜看向正吸入烟雾的张海林。
“偶尔心烦的时候抽抽,排解烦恼。”
“我记得你是初一就开始抽烟的吧?”
“其实小学五年级就抽了,那时候抽我爸的旱烟,就偷偷带烟丝去学校,在厕所用作业本卷着抽,那比这呛人多了。后来上初中了,才开始抽2块的散花,还是好几个好哥们凑的钱。那时候这红旗渠可是豪烟,我可抽不起。”
“那你小时候是坏学生啊,我还记得学校在国旗下通报过你。”
“哈哈——你还记得呢,我都忘掉了。”
“那时候身边的同学都议论你,说你是坏学生,说要离你远一点儿。”安澜撩顺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那你还跟我走这么近?”
“我能说那时候,只是感觉你很拉风吗?因为你还是第一个因为这个被抓上台的。后来我又听说你是帮朋友们背了锅,全部拦到了自己身上。我就感觉你是一个有担当的男生,那时候便对你有了感觉。”
“那时候才十一二岁吧?”
“是啊,眨眼都二十年过去了。”
张海林看着安澜问道:“那你恨我吗?”
“那你恨我吗?我嫁给了赵磊,是我先背叛了你。”
张海林扔下手里燃尽的烟蒂,吐出最后一缕烟,“怎么会恨你呢,是我自己没本事。”
“你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人,也是一个好爸爸。”安澜蹲在地上,新换的风衣粘上了满地的灰尘。
她把头埋入环抱的胳膊,低声哭泣着。
3月末的天气温差挺大,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张海林蹲下轻轻把安澜揽进怀里,
“安澜,都怪我,都怪我……”
(大家说,门当户对真的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