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萤,安安,吃饭啦。”
刚才自郁萤进门,奶奶就一直在厨房忙活。
“听说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吃方便面了,奶奶给你们煮了方便面,还打了两个鸡蛋。来,坐屋里吃。”
两年间,奶奶头发全都白了,连眉毛都白了,身形更加佝偻了。
在烈日下,连影子都都快看不到了。
“奶奶。”郁萤哭着跑上前,接过奶奶手里的碗,扶着奶奶进屋。
将碗放到桌子上后,郁萤扑进了奶奶怀里,“奶奶,我想你了,我想你了……”
“好,萤萤乖,奶奶也一直念着你呢。”奶奶轻轻拍着郁萤的后背。
郁萤全程含着泪吃完了奶奶煮的面,一滴滴泪珠滚进了汤里。
一点儿都不苦涩,汤汁是那么的香甜。
奶奶从里屋拿出来两盒牛奶,放在桌子上,“安安,萤萤,奶奶也没啥好东西,来,喝点儿牛奶吧。”
张忆安看了眼盒子有些落灰,又拿起来看了看生产日期,赫然写着2013年10月22日,已经过期四个月了啊。
他过年时候来奶奶家时,奶奶也是拿的这个牛奶给他喝,当时让他带回去,他没有拿。
没想到,奶奶就一直留到了暑假。
看见郁萤已经喝了一口了,张忆安连忙夺过来,“萤萤,这个过期了,不能喝了。”
郁萤也看了下底部的日期,瞬间两行热泪倾泻而出,“奶奶,这个牛奶过期了,过期的牛奶会滋生细菌的,喝了容易生病的。”
奶奶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心疼,她缓缓开口,“这是忆安爸爸去年给我寄的,我一直没舍得喝。原来都过期了呀,奶奶不知道,奶奶对不起你们,过期了不卫生。孩子们,过期了咱们就不喝了。”
她又小心地把两瓶牛奶收起来,走到院子里倒在了小黄的狗盆里。
农村的狗狗可没有那么矫情,稍微过期的牛奶对它们来说就是天上甘露。
张海林?他不是两年前就消失了吗?
张忆安满脑子的疑问,他到底去哪了?都不舍得回来看一眼。
不看自己就算了,连奶奶也不愿意看一面吗?
算了,不想他了,他对不起我们所有人。
张忆安倒了一杯开水递给郁萤,“萤萤,喝口热水顺顺吧,别坏肚子了。”
郁萤还在不停抽泣着:“忆安,对不起,我已经好久没来探望奶奶了,对不起。”
张忆安坐在郁萤边上,这是第一次抱着她肩膀,“没事啦,萤萤,别伤心啦,以后我们就经常回来看奶奶,好吗?”
郁萤点点头,把头靠在张忆安肩膀上,湿热的泪水浸透了肩上的衣服,比杯子里的开水还要烫。
奶奶走进堂屋,看到孙儿在哄着郁萤,便面露微笑地坐在椅子上。
张忆安察觉到奶奶在看着他们,随即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萤萤,坐好了,奶奶在看着我们呢。”
“哦,好。”郁萤也连忙擦擦眼泪,坐端正。
他的肩膀好温暖啊,好有安全感,这个男孩用这副肩膀保护我九年。
就有一点不应景,刚才不是因为幸福,而且还哭的稀里哗啦的。
女孩白皙的脸颊变得红润,就像一封含蓄的告白信。
奶奶起身唤着郁萤,“萤萤,跟奶奶来屋里。”
忆安起身也想跟去,奶奶又说道:“安安,你别进来,你去院子里陪小黄玩吧,奶奶有话跟萤萤讲。”
“哦。”张忆安走出屋子,在院子里逗着小黄。
屋内,奶奶握着郁萤的手,仔细的看着她,“萤萤,长得真俊啊。”
郁萤不好意思地笑着:“奶奶,没有啦,您说笑啦。”
“萤萤,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安安?奶奶从小看着你们长大的,一早就看出来了。”
郁萤双颊更加红了,变成了两瓣红苹果。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奶奶翻出来以前她拍的老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依然能看出是个清秀的美人。
“哇,奶奶年轻的时候真漂亮。”
郁萤轻轻的翻着,看到了张忆安爷爷的照片,“忆安爷爷也好英俊啊,怪不得忆安爸爸和忆安都这么好看。”
奶奶缓缓讲起了她和爷爷的故事。
“奶奶老家在晋城,那时候是来这里支教的,大概是1964年吧,我24岁,这里的人们都称我知青,我和忆安爷爷就是在洛水小学门口认识的,他来接孩子放学,他见我第一眼就结结巴巴地说‘老师,这……这不是我的孩子,我帮邻居接的,他家……他家去地里收麦子了’,然后他就冲我傻笑着。”
奶奶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我呀,当时也很纳闷,他为啥跟我讲这些呢?后来呀,它就托那个孩子给我带来了一封信,信里他改了沈司羽的诗‘那天你站在校门口,长裙摇曳,微风带起阵阵花香,我已确定,你是我一生只会遇见一次的惊喜’。萤萤,你说一个放牛娃怎么会写出这么美的诗呢,谁知道他从哪份报纸上抄下来的呢?”
郁萤满脸的激动,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了,“哇,奶奶,你和爷爷的相遇也太浪漫了,然后呢?然后呢?”
“再后来,他就天天给我送饭,给我送剥好的核桃仁,还说教书辛苦了,补补脑子,门前那棵核桃树就是我们结婚时候他种的,现在都四十多年了。”
“你们是日久生情,然后结婚的吗?”
奶奶眼角有点湿润,“我们渐渐地和对方有了感情,可是到了1965年,我支教时间到了,我得回晋州了。他一路帮我提着行李,也不说话,一直送我坐上火车,临别前,他喊道‘秀英,我们还会见面吗?我张文斌这辈子就认准你一个女人了,别人我谁都不会娶的。’他喊的声音好大,大到整个火车站台的人都看了过来,我那时候坐在座位上,不停地流泪,我不敢看他的脸,我怕我此经一别就再也无法与他见面了。”
见奶奶泪水滑了下来,郁萤用纸巾帮她擦着眼角的泪水。
奶奶缓了一会儿,继续讲着:“我回到家后,跟父亲表明了心意,父亲知道后大声斥责我‘什么,你要到豫州跟那个穷小子结婚,我不可能同意的,除非我死了。’没多久,镇上的杨家就来提亲了,杨家在我们镇上是大家,他家开着一个大药房,从清中期开到现在,家底殷实,我父亲很满意,当即同意了婚事。没过一个月,父亲生怕夜长梦多,就赶紧把我嫁了出去。嫁过去杨家那一年里,我夜夜以泪洗面,杨父认为我是个扫把星,就把我赶回了娘家。我被休了,成了镇上的笑话,所有人都以我为耻,我成了过街老鼠般的存在。”
郁萤已经被感动的的泣不成声:
“奶奶,你们的感情……感情好曲折啊,太……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