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婆婆见静安推着小车里的冬儿走了,回头埋怨九光:“你呀,真是窝囊,连个媳妇都管不了!”
九光不悦:“你也看见了,我还能咋管?昨晚让我打了,今天我要是再动她,她就得跟我拼命——”
婆婆诧异地问:“怎么又打起来了?”
九光说:“你刚才不还说,让我管住她吗?”
婆婆说:“我让你管她,也没让你打她呀?”
九光说:“不打她,怎么管她?”
九光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打,还有其他办法,能让一个女人长久地屈服于自己吗?“她可能要离婚——”
婆婆冷哼一声:“都想离婚,哪个女人不想离婚?跟你爸过一辈子,我没有几天不想离婚的!我离了吗?有你们几个孩子,我咋离婚?孩子就是女人的命,放心吧,她离不了!”
九光开车要走之前,回头问:“妈,静安要是真跟我离婚呢?孩子我要不要?”
婆婆往地上啐了一口:“别说那丧气话,只要你把孩子牢牢地抓在手里,静安就不可能离婚!”
九光开车出去,到了大彪家门前,喊了几嗓子,走出来的不是大彪,而是大彪的媳妇,说大彪病了,今天不能去拉砖。
九光心里想,大彪估计是生昨天的气呢。
没有你这个臭鸡子,我照样做槽子糕。
九光开着四轮车,去了城外的砖厂。
路上不由得又想到一早跟静安吵架,静安的脾气咋就那么犟啊,打都打不过来,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娶个媳妇回家干啥?买个花瓶摆着得了——
九光的阅历,九光的学识,让他猜不透静安的心思。他的媳妇静安,为什么非要上班呢?每个月开那一百多块钱,上不上有啥意思?
再说了,他现在每天能挣一百多块,比静安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她为什么鬼迷心窍,非要上班呢?肯定是厂子里,那个李宏伟把静安迷住了。
九光优点多,能干,勤快,挣钱都交给媳妇,他还孝顺。
但九光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出了问题,他不检讨自己身上的毛病,总是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别人都有错,就他没错。
九光抱怨大彪,同样,也抱怨静安。如果静安昨晚没有激怒他,他不会动手打静安的。都是静安不好,是静安故意激怒他的。
九光的车子开到砖厂,他一个人搬砖的时候,感到了吃力,想到如果大彪在,虽然大彪干活慢,搬砖少,但也是个搭档。
这时候,金嫂和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过来,金嫂笑哈哈地说:“兄弟,我们帮你搬砖吧。”
金嫂能干,另一个女人力气弱点,也行。有了两个女人的帮忙,九光的车子很快装满了红砖。
金嫂跳上车子的后车厢,又一伸手,把那个女伴拉上车,回头对九光说:“走吧,兄弟,我们姐俩跟车,帮你去卸砖。”
昨天的土路,曾经把拉砖的四轮车陷到泥里。
这天,金嫂叮嘱九光:“兄弟,你听我的,别走那条土路了,绕个远,从旁边过去就能上公路,就是要多开一会儿车,浪费点油钱。”
四轮车开起来,突突突地叫个不停,声音挺大。
九光就大着嗓门问:“金嫂,你咋知道这条路呢?”
金嫂说:“还不是为了你?我昨天下班,骑着自行车趟了一遍路,给你踩点去了,找到了这条路,车子陷不进去,你就码着羊粪蛋牛粪蛋走吧,这条路肯定陷不下去。”
九光按照金嫂的指点,兜了一圈,慢慢地把车子开上公路。
九光对金嫂充满了感激之情,觉得金嫂这个女人粗中有细,是个难得的同伴。
干了一天活,晚上收工时,金嫂对九光说:“我请你吃饭吧。”
九光说:“你们帮我干活,我请你们吃饭吧。”
九光请两个人去了两个幌儿的饭店。
三个人下馆子,要两个菜,不够,要三个菜,那是骂人呢,三是散的意思,不吉利。
就要四个菜。又要了几瓶啤酒。
男人喝上酒,就比较膨胀。
金嫂殷勤地给九光倒酒。“兄弟,你一人拉砖太累,不如我们姐俩跟你搭伙,这是我亲妹妹叫小茹,我们姐俩跟你干,我们不分成,你说吧,每天给我们姐俩开多少?”
九光心里想着大彪呢,想着晚上回去,买点水果,去看看大彪。但是,啤酒进肚,话就变了。
九光说:“要是跟我干,就是累点,但钱肯定不少,一个人一天给你开15,是小工的双倍,行不行?”
金嫂说:“兄弟你太仗义了,我们姐俩从此后就跟你干了,你就是我们的老板!我们什么都听你的!”
九光开车回到家,酒醒了一点,他没去看望大彪。
房间里空空荡荡,静安和冬儿都没有回来。
九光怨恨静安,但他心疼女儿,只好骑着自行车,从南环路骑到北环路,去静安的父母家里。
这天晚上,静安的父母没在家,而是去了李宏伟家随礼,吃了喜宴。李宏伟明天结婚,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但是没看到静安。
静安说过,要去李家帮忙的,可能是孩子小,没人给她看孩子,静安出不来吧。
母亲和父亲吃过饭,回到家,母亲又打开灯,坐在缝纫机旁缝衣服。父亲拿着扫帚,在扫院子。
见九光来了,却没看到静安和冬儿,父亲觉得诧异。
“九光来了,静安和孩子咋没来?”
九光一听父亲这么说,知道静安没抱着冬儿回来,他马上说:“我去附近办事,以为她来这儿,那我回去了,看她们娘俩在家等着急。”
九光推着自行车,匆匆地走了。
母亲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好像是九光的声音,但她没听清,缝纫机安装了电机,一开机,动静太大,啥也听不清,耳朵都震得麻酥酥的。
母亲没见到九光进屋,她心里有些不安,就关了电机,走到院子里,问父亲:“刚才是不是九光来了?”
父亲说:“可不是嘛,来了又走了。”
母亲狐疑地问:“他说没说啥事?”
父亲摇摇头:“没说——”
母亲的眉头皱了起来,担心静安和九光吵架了。她让父亲明天上班,抽个时间,去静安家看看。
母亲前一段学骑自行车,摔了,到现在腿还疼呢,再也不敢学骑自行车。
母亲的话,把父亲的心也搅乱了。扫完院子,回到屋,父亲有点坐不住。
他推着自行车出来。母亲在后面喊:“干啥去?这么晚了?”
父亲说:“我去老儿子学校看看,老师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看看。”
母亲心想:“老儿子静禹又给同桌书包塞耗子了?老师又找家长?这个小犊子要是再这样,今晚回来,非掐他大腿里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