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涛居高临下地看着静安,一双眼睛里无时无刻不透着轻蔑的眼神。
他说:“静安,你不希望公司把这笔医药费报销了吗?今天,你要是进来吃这顿饭,把我伺候高兴了,医药费就给他报了!”
静安的火腾地一下窜出了脑瓜顶,这不是哈人吗?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静安轻蔑地看着葛涛:“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想让我低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别说为了九光啊,就是为我爹妈为了我闺女,我也不会在你面前低头!”
葛涛却一直冷笑着,看着静安。
刘艳华过来推静安:“静安,你就别说了,六哥是好意,你咋这样呢,这么倔干啥?有啥好处?”
静安一把将刘艳华推开:“刘艳华,咱俩的情义到今天就结束了,我再也不认识你!”
刘艳华说:“六哥真没坏心眼,就想请你吃一顿饭,跟你说一件事,你吵吵把火干啥?”
静安说:“刘艳华你想不明白呀?他要找我吃饭他自己找,用你干啥?你就是个傻子,被人当枪使,还不知道!”
静安气得浑身哆嗦,脸都白了。
葛涛却一点不生气,他冷冷地说:“咋的,九光可在我手底下干活,你不希望他好?”
静安横了葛涛一眼:“姓葛的,有能耐,你让他嘎巴一下死了,我当寡妇我乐意,你管不着!”
葛涛是万万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滚刀肉,软硬不吃,好赖话不懂,说到九光都拿不住她。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膈应人?他到底喜欢她啥呀?
就喜欢她滚刀肉?牙齿不好的话,真咬不动她!
一时之间,葛涛心里有点厌倦这件事,他哄女人最短的时间,是五分钟,最长的时间是一周。
可陈静安,破了他的记录!
不如干脆点,要么扔掉,要么来硬的!葛涛再次抬起目光看向静安的时候,眼神就不一样了。
葛涛说:“不就是让你陪我吃一顿饭吗?你看看你,跟个泼妇一样,破马张飞的,我现在一点都不得意,看见你就烦,你希望九光死,我就成全你!”
静安早就被葛涛激怒。葛涛专门往静安的胸口看,还往下看。
他的眼睛就跟钩子一样,让静安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她恨葛涛。她说九光死行,别人说不行!
静安指着葛涛的鼻子:“姓葛的,你记着,我们家九光要是出一点事,我作死你!除非大车嘎巴一下,把我也轧死,要不然,我做鬼都缠住你,让你一天也不得好!”
静安转身就走——
可刚走了几步,差点跟一个人撞个满怀,一抬头,这人竟是她的丈夫九光!
九光请韩工吃饭,韩工要到太和大酒店吃饭。
九光明白到这里请客,自己有面子,客人也高兴,就是一顿饭太贵。
刚出电梯,迎面看到怒气冲冲的静安,又看到静安身后不远处,倚着门框站着的葛涛。
九光说:“静安,你咋来了呢?”
静安好像噎住了,怎么说?直说!
静安回头,盯着刘艳华和葛涛:“葛涛要请我吃饭,怕我不来,让刘艳华糊弄我来的,他说我要是陪他吃饭,他就把工地的医药费报销,我没搭理他,要走!”
葛涛看着静安,这个女人是不是傻透腔了,啥话都能说?这样的话,他和九光的脸就撕破。
九光的脸气得煞白,他本来就好打架,现在葛涛明目张胆地跟自己媳妇嘚瑟!
九光丧失了理智,不想什么后果,直接奔葛涛去了。一拳就向葛涛打去。
葛涛打架的年头比九光长。葛涛打架比九光有经验,葛涛又比九光狠。九光打了葛涛一拳,他自己却挨了葛涛两拳。
两人在太和大酒店的走廊里骨碌来,骨碌去,刘艳华发出一声尖叫。
韩工跑过去拉架,也被打倒了,一群服务生才把两人拉开。
葛涛和九光两个人脸上都带着血,九光严重点,葛涛也没捞着啥便宜。
葛涛冷冷地冲着九光说:“你胆子不小啊,连我都打,你的工程不想要了?”
九光说:“你试试,这个工程我要是丢了,你也别想好!”
葛涛说:“我还治不了你了?”
九光说:“你欺负到家门口,骑我脖颈子拉屎,没你这么欺负人的!把我逼急了,我啥都能干出来!”
葛涛说:“行,你有种,你等着!”
葛涛用袖子一抹脸,往外面走,路过静安身边,阴恻恻地目光一直盯着静安。
静安也不示弱,一直盯着葛涛。
静安心里想,今天就是自己眼珠子掉出来,也要盯着葛涛,决不能示弱!
最终,是葛涛把目光移开了,他进了电梯下楼了。
这时候,静安才觉得两只腿直突突,靠在墙壁上,好像一步都走不动了。
窗外,艳阳高照,春天彻底来了,树绿了,花红了。
可静安的心里乱糟糟的,好像轰隆隆的一列火车碾过,把心压碎了,把她的身体也压碎了。
她仿佛凌空站在高处,看着自己的肉身在被火车碾过之后,一点点地从铁轨上鼓起来,一点点地收拢自己的残肢碎屑。
再一点点地组成一个人。这个人,还是自己吗?
很多年后,静安看到一段文字:女人不会示弱,就要把自己变得强大。
她心里一震:我的半生坎坷就是这句话。
她不会示弱,她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
九光打了葛涛,过后有些后悔。但已经打了,后悔也没用。
他请韩工吃饭,韩工给九光出主意:“葛老板是社会上的人,你得罪了他,以后的工程怕是不好办,还是找个人说和说和吧。”
九光不想示弱,如果向葛涛低头,那不就等于把自己的媳妇送到葛涛手里吗?
那自己成什么了?一辈子也洗不掉身上的污点。
就算是将来自己成了大款,腰缠万贯,那又怎么样?家不要了?女儿不要了?媳妇不要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进了坟墓都憋屈!
工程没了就没了,有啥了不起?大不了出摊卖水果,也能养活老婆孩儿!
韩工说:“九光啊,出来做事哪能出马一条枪啊!不能为了女人的事,耽误大事啊——”
韩工看九光脸色不好,就说:“我不是说看见媳妇受欺负,就不管不问,我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九光给韩工斟满酒:“韩哥,咱俩喝一个,你说咋报仇,咋十年不晚?”
韩工喝了酒:“我这么跟你说一句话吧,葛涛是道上混的人,这种人早晚还会惹大事,你相不相信我这句话?”
九光点点头,但有些事情他也说不清。
九光就问:“韩工,你说,他咋会出事呢?”
韩工是总公司的人,葛涛管不着他,他也受过葛涛的气,所以他才给九光出主意。
韩工说:“这种人底子都不干净,就怕别人掀他老底,没看见他现在都开始干正行,洗白吗?再洗白他也是黑的,只要上面一严打,他就哆嗦!你明白了吧?”
九光还是不太明白:“你说得再详细点,我是大老粗,没念过几天书,不懂——”
韩工说:“这有什么难懂的,你只要找到他的底子,抓到他的把柄,将来上面一开打,你把这些东西折腾到上面去,就够他喝一壶的,我估计他下半辈子都得在里面蹲着。”
九光有点激动:“那我现在应该干啥?”
韩工说:“向他低头,向他示弱,向他道歉,说你不该动手——”
九光气恼地说:“韩哥你咋说话呢?他欺负我媳妇,我还向他道歉?他欺负我媳妇,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我媳妇没说,但我能感觉到!”
韩工说:“你想不想干大事了?你想不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九光不吭声。
韩工说:“你就说你误会他了,你媳妇回家说了,你觉得没事,是媳妇多事——”
九光又要生气,韩工拍拍他的肩膀,给九光点上一支烟。
韩工说:“钢太直,一弯就折。舌头柔软,能杀人。做生意就要绕着弯儿来,你知道总公司怎么把工程包到手的?
“柔中带刚,刚中带柔,软硬兼施,才能把工程弄到手,小工头也一样,有些人需要哄,就像哄老婆一样,有些人你就要硬一些,让他们怕你……”
韩工受过葛涛的欺负,他想借九光的手,将来替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