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吃完饭,还是背规矩,打坐,什么事都没有,闲得发慌。
这一天过得怎么这么慢呢,什么时候天黑呀,什么时候天亮?
五天,好像五年。一天都好像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五天怎么熬啊!
要开饭的时候,外面有人叫静安,说:“有人给你存钱了,中午没给你换饭菜,晚上你吃什么。”
静安想,可能是母亲给她存的钱。她舍不得花,但这里的饭菜没个吃,减肥的人吃这个正好。
静安说:“我想吃肉。”
外面的人说:“主食是馒头和米饭,吃哪个?”
静安说:“米饭。”馒头她噎不进去,着急上火嗓子已经肿了。
外面的人一走,号子里的人都向静安围了过去。
二号胖姐惊讶地看着静安:“行啊,你要开小灶了。谁给你存的钱?”
静安说:“是我妈。”
二号胖姐说:“还是有妈好,我妈在我十岁就死了,这一辈子,我就被继母掐了,大腿里子掐的都是紫豆子。
“现在我继母瘫吧了,窝吃窝拉,她的闺女儿子都考大学走了,谁也不回来,还得我伺候她!”
静安发现二号虽然总是骂骂咧咧,但她心肠不坏,人直爽,有点粗鲁。
吃饭的时候,别人都是窝头咸菜,静安是米饭,红烧肉,还有一盘土豆丝。
这是什么日子?像占山为王的头。
静安端起碗,咔咔一顿吃,吃得头不抬眼不睁。
忽然,她听到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吓了一跳,一抬头,房间里的七八个女人,都扭头向静安看呢。
静安一下子明白,大家都馋坏了。
小偷已经凑了过来,眼馋地盯着静安碗里的肉。她看着静安放到旁边的饭菜,说:“你有肉吃,这个你不吃,给我吧。”
静安说:“不给你!”
静安也讨厌小偷,那是犯法,那是品质问题。
号子里的晚饭跟早饭一样,窝头咸菜一碗粥。静安把这些都给了九号烧山的大姐。
她发现九号没有人来探望,用的是号子里的被褥,人也黑瘦黑瘦的,整天一句话不说。
静安给九号窝头咸菜,九号一句客气话也没说,就接了过去。
静安看到二号胖姐也看着她,非常眼馋静安把窝头给了九号。
静安走到二号面前,把碗里的肉给了二号一些,米饭也拨给她一些。
二号眼里泛着泪花,感激地说:“我以前猪肉都吃腻了,现在见到猪肉跟过年似的。”
二号拘留15天,好像还没过去一半呢。
二号连忙上炕,把碗里的肉又给了一号一些。
一号中午的时候,吃的就是小灶,晚上也是小灶,不过一号没要肉,都是炒青菜。
这里面的十个人,每个人都有故事,但似乎谁的故事,都没有一号的复杂。
反正,别人也不知道一号的事。
静安不知道一号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她也不敢问。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静安感到饿。因为她的饭菜给了二号一些。
正这时候,二号胖姐忽然凑了过来,塞到静安手里一个东西,还冲静安挤咕眼睛,起身走了。
静安手里多了一个圆筒状的东西,还是软的。静安一看,是一根香肠。
旁边就是厕所,就是黄澄澄的尿桶,但静安已经不觉得怎么样了。
吃香肠的时候,看到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是九号烧山。
静安把小半截香肠递给九号。九号的动作非常快,伸手就把香肠拿了过去。
她吃东西的时候像耗子嗑食物,声音很小,但吃了很久。
静安甚至怀疑,自己给她的是小半截香肠吗?还是一大根香肠?她怎么吃了这么久?
静安又饿了,有点后悔把吃的送人了。
不过,瞌睡找了上来,静安昨晚没怎么睡,这一晚她睡得很沉。
期间,听到有人上厕所,液体流到尿桶里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但她依旧在睡。
半夜,静安却忽悠一下子醒了,她梦到冬儿,冬儿哭着喊妈妈。静安醒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泪水。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静安的那块电子表在进来的时候,都交了上去,被那个板着脸的女人锁在小柜子里。
静安抬头看看墙上面的窗口,外面黑乎乎的,像墨汁一样化不开,不知道是半夜还是凌晨。
忽然想起前尘往事。
以前的事不想也罢,想了也没用,回不到过去了,就是回到过去,与九光初相见的时候,她也还会陷入爱情的坑里,挣扎不出来。
不入婚姻,你永远也不知道婚姻是啥样的。
不嫁给九光,静安也会嫁给别的男人。
这条路,早晚都要走一遭,不走这一遭,她心里永远对男人有期望,对婚姻有梦想。
走这一遭之后,她对谁都没有幻想了,今后的路,都要靠她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
只是,她进入这里就留下案底,工作肯定是没了,会不会对冬儿将来考学有影响?
这是静安最害怕的事情。她希望给冬儿带去的是光明,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给冬儿留下阴影。
工作没了,父亲肯定伤心,母亲肯定责备她,
没有工作之后怎么办?静安想明白了,她要挣钱,要拼命挣钱,要成为一个富有的人。
要成为一个被人尊重的人。
她要买房子,她要有自己的家。
——
葛涛戴着墨镜骑着摩托,身后跟着长胜的保安小姚,去了工地。
工地上的沙子水泥不符合型号,这样的沙子水泥浇筑下去,这楼房能结实吗?
九光一早就给葛涛打电话,葛涛到了工地咒骂了几句,给大老板打电话。
大老板开车来了,看完之后,也是一顿咒骂。
葛涛摘下墨镜,说:“大哥,咋办呢?工期紧,材料还不过硬,这不得出事吗?咱们在当中受夹板气,这样不行啊——”
老大说:“我不知道出事啊?还用你提醒我?”
葛涛说:“非得用那帮人送料啊?咱们自己找人送。去年和前年,我干的活儿都是自己找人送沙子水泥,不符合型号就不要——”
老大说:“别放屁了,我还不知道这么做?不是做不了主吗?都是人家公司里的人送料,头头脑脑的小舅子小姨子,还有连桥儿,我敢说哪个?
“从人家的手里拿的工程,我不得听人家招呼吗?”
老大骂了几句脏话,又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说:“你守着,我叫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