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上班，把病历和补的病假条，一并交给李科长。
李科长翻了翻，又递给静安：“你过敏好了？”
静安说：“好了，我也耽误好几天工作。”
李科长说：“等会儿跟我下乡，有点活儿需要你干——”
这算是过关了，静安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别说，静安的这招还不错，这次去乡下送化肥，镇子里招待吃饭，有人劝静安喝酒，李科长说：“小陈不能喝，她喝酒过敏，住院挺长时间，刚出院。”
李科长把静安打吊瓶说成是住院，反正，往邪乎了说，没人再劝静安喝酒。
这天晚上从乡里回来，任局的儿子小桐给静安打传呼，让静安去他家辅导作文。
周日那天，小桐下乡了，没在家。
静安回家吃完饭，急忙骑车去任局家。
傍晚，有些闷热，没有风，太阳还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道路两侧的树叶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似的。
临街的店铺，卖冷饮的多了，冰柜推出来，放到门口，方便路人购买。
想起请杨大叔他们吃冷饮，还有欠葛涛那一百元，还没来得及还呢。
来到任局家楼下，就听到楼上有人喊她：
“姐姐，姐姐，你不用上来，在楼下等我！”
是小桐趴着窗户，跟楼下的静安说话。
小桐眉开眼笑的，也不知道他要干嘛。
静安把自行车锁在车棚里，小桐已经跑出来，手里拿着羽毛球拍子，把一只拍子递给静安：“姐姐，咱俩玩羽毛球。”
静安说：“我是来辅导你写作文，你妈爸同意你玩羽毛球吗？”
小桐说：“我妈爸参加婚礼去了，刚走，咱俩先玩一会儿，我再上楼写作文。”
静安嗔怪地看着小桐，想拿出老师的严厉：“先上楼写作文，写完作文再下楼玩羽毛球。”
小桐央求着说：“姐姐，等写完作文，我妈爸就回来了，不让我玩，作业太多了，先玩，玩累就上楼——”
任局和嫂子对孩子有些严厉。
小桐已经拿出羽毛球，两只眼睛乞求地看着静安，那样子可怜巴巴的。
静安只好答应小桐：“玩十五分钟，比课间十分钟还多五分钟，我够意思吧？”
小桐笑着说：“够意思！”
小桐羽毛球玩得挺好，打出的羽毛球很有力量。静安一开始想让着小桐一些，没想到，小桐打得她手忙脚乱。
手腕上的手表，已经过了十五分钟，静安赶紧鸣金收兵。
小桐还想耍赖，静安板着脸：“不是说好了15分钟？”
小桐嘟着嘴，跟静安上楼：“星期天也不能随便玩，没意思。”
静安说：“等写完作文，你跟小朋友玩。”
小桐说：“没意思，他们都打的不好。”
等任局和嫂子回来，小桐已经写完作文。静安就告辞。
任局却叫住静安：“小陈，喝杯茶，我跟你说两句话。”
静安一愣，任局要跟她说什么？自考的事儿吗？还是她最近请假没上班的事情？
静安有点忐忑，看到任局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茶。
静安也坐在沙发上，屁股没敢坐实。
静安没有喝茶，抬眼看着任局：“您找我有啥事？”
任局说：“没啥事，就是闲聊。你身体好点了？我听你们科长说，你喝酒过敏。”
静安连忙说：“那天去陪客户喝多了，晚上受点风，现在好多了，过敏的疙瘩都下去了。”
任局说：“小陈，以后谁找你去陪客户，你都不去，就说过敏。”
静安心里砰砰地跳，莫非任局知道她是找的借口？
任局说：“自考的事，复习咋样了？”
静安说：“等到十月份还有四科，晚上时间充裕的话，我就能多学一会儿。”
任局点点头：“多学习，多钻研业务，有些人吃吃喝喝，别跟他们学那些。”
静安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连忙点头。
嫂子端上来一盘水果，又去了厨房。是有意把客厅让给静安和任局。
任局剥了一个桔子，递给静安。静安客气地接过来，不知道任局是否聊完，自己是否应该告辞。
正这时候，任局说：“我听说上午有一个乡的群众，到门口闹事儿，有人看见你也在，咋回事？”
静安愣住，上午，她在大院门口拦着平安乡的那些农户，莫非，有人看见就告诉了任局？
静安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任局。
她要是回答，是侯东来的平安乡到大院门口闹事，那不是把侯东来出卖了吗？侯东来怕的，就是别人知道这件事。
任局的目光看向静安，静安躲不能躲，避不能避，只好故作淡定地说：“当时我正骑车来上班。走到大门口，看到一帮人吵吵嚷嚷的，那些人当中，有一个我认识，我就过去说了两句话——”
这句话，回答得模棱两可，跟没回答一样。
静安也知道，自己的回答任局不会满意，她不知道接下来，对方还会问什么？她该怎么回答？
任局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又看了一眼静安手里的桔子：“桔子，你怎么不吃？”
静安连忙说：“我牙怕酸，不敢吃桔子——”
静安把手里的桔子轻轻地放到桌上，心里想，要是没事，我可就走了，天已经很晚。
任局淡淡地说：“在单位要是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你就跟我说，我帮你协调。”
静安想，任局这句话，是不是指她陪客户喝酒的事情啊？但任局没有明说，静安也不挑破。
静安说：“谢谢您，等以后遇到困难，我就跟您说。”
任局又端起茶杯喝水。茶杯茶碗磕碰的声音，在暗夜里，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清脆。
有几秒钟，两人都没有说话，客厅里安静地让人有些压抑。
窗外，有车子经过，车轮碾过路面，发出沙沙声。
楼上，谁家的孩子哭闹起来，大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好像是孩子没写完作业。
小桐的房间里，他悄悄地拉开一指宽的门缝，用一只眼睛往客厅窥视。
厨房里，嫂子拿着抹布，心不在焉地擦拭着厨房的瓷砖。
那瓷砖被她擦拭得亮晶晶的，能照出她那张有些疲惫的脸。
任局没有再发问，又端起茶水啜了一口茶。
端茶送客，静安想起这句话，就说：“任局，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先告辞，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任局说：“行，今天就这样，谢谢你帮我们小桐。”
任局把手里的茶杯搁在茶桌上。
从任局家出来，静安骑着自行车来到马路上，回想着任局刚才跟她说的那些话。
任局到底知不知道围在大院门口的那些人，是平安乡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