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风大了,有了初秋的凉意。
道路两侧的树木飒飒作响,好像里面埋伏了一万伏兵,磨刀霍霍。风声鹤唳。
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只有几个老药房,门侧有个角门,角门里隐约露出如豆的灯光。
饭店都已经打烊。
不过,李宏伟骑着摩托路过白天鹅娱乐城的时候,娱乐城门前还是灯火辉煌,门前停了很多车。
李宏伟想起葛涛说的话,打算把长胜起摞,就是往起盖楼。他觉得葛涛的脑子做生意绝对够转儿。
做生意这一行,需要渐渐做大,不做大,在同行里,很快就会被甩掉。
看看白天鹅,整个城市入睡之后,长胜还有三两桌客户,可白天鹅好像丝毫不受夜晚的影响。
门前的车还是这么多,里面的音乐声,里面的欢声笑语,好像丝毫不减。
世上有三种钱可以挣,一种是穷人的钱,一种是富人的钱,一种是刚刚富有的人,即小富之人,也就是暴发户。
白天鹅挣的是富人的钱。
李宏伟觉得长胜应该挣中产阶层,也就是小富之人的钱。
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摩托车就跟风火轮一样,在夜色里快得发飘。
把摩托车停在楼下,仰头望望楼上那个熟悉的窗口,发现窗口亮着,田小雨还没有睡。
进屋的时候,他把一个鼓鼓的纸袋放到鞋架上。
换了拖鞋,他轻声地说:“小雨,睡没?没睡咱俩喝点——”
田小雨抱着抱枕,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调到最低音,她不是在看电视,只是用电视的声音和画面,给自己作伴。
鼻子里嗅到孜然羊肉串的味道,胃里猛地一抽,她晚饭都忘记吃。
最近,身体懒洋洋的,吃什么都不觉得香,看什么都觉得烦,干什么都没有力气。
这样折腾了几天,终于见红,她才安心。每次大姨妈来之前,都要这么折腾几天。
在省城开的汤药没了,田小雨打算不去省城,在安城找个中医看看。
陈静安一天不结婚,田小雨就一天不能放松,总会把她当成假想敌,总觉得她危险,会影响她的婚姻。
看到李宏伟表现良好,她起身去厨房拿酒。
两人坐在沙发上,边吃边聊。
李宏伟说:“今天六子跟我说一件事,他要把长胜往大了干,往白天鹅的方向努力。”
田小雨抬眼看着李宏伟,摇摇头,没说话,兀自吃着羊肉串。
李宏伟看田小雨的表情和动作,有些犯嘀咕:“你觉得不行?”
田小雨说:“不切实际。”
李宏伟停下手里的举杯:“怎么说呢?”
田小雨说:“你知道白天鹅是谁开的吗?”
李宏伟说:“肖老五——”
田小雨说:“肖老五是推到台前的人,你知道幕后的靠山是谁吗?”
李宏伟的眼珠转了转,没想出来。
李宏伟说:“莫非是大院里的某个人物?”
田小雨说:“大人物。”
李宏伟半天没说话,也没喝酒,只是默默地吃着羊肉串。
她吃着羊肉串,瞟了李宏伟一眼:“当年你要是进大院,你的路子会比陈静安好很多,你是正式的,她是个临时工——”
李宏伟抬头看了田小雨一眼,田小雨恨不得把自己舌尖咬掉,这么美好的气氛,干嘛要说她?
田小雨说:“当年你要是听我的,坐在高位的就是你。”
李宏伟说:“老婆大人说得对,既然我没有进大院,选择在社会上混,我就得混出个头来,是不是?”
田小雨说:“可你跟葛涛混,我总觉得前途不那么亮堂——”
李宏伟说:“慢慢来,等羽翼丰满,我再想办法退出来。”
田小雨吃了几个羊肉串,吃饱了,她靠在沙发上,把腿蜷缩在毛巾被里。
夜晚有些凉,李宏伟起身,把南窗关上了,把北窗留了一条缝,房间里顿时暖了一些。
就在此时,田小雨忽然说:“你是不是最近在外面挣大钱,也不往回拿,都借给什么姐姐妹妹买房子?”
李宏伟奔儿都不打,眼珠子一直盯着田小雨:“谁说的?这不是烂嚼舌头吗?”
田小雨淡淡地说:“要是没有证据,我会问你?”
李宏伟啊了一声:“哎呀,你误会了,你说的是不是静安买房子的事?”
田小雨扫了一眼李宏伟:“是你自己提起来的,可不是我逼你说的。”
李宏伟说:“这事真跟我没关,我告诉你咋回事吧,静安要买房,钱不够,那天老谢请客,她就说了一嘴买房缺钱的事,六子要借给她钱,可她不借——”
田小雨说:“装,有些人最能装——”
李宏伟假装没听见,接着说:“六子把钱给我了,让我以自己的名义借给她,就这么回事,不信,你去问六子。”
田小雨心里想,你和葛六子穿一条腿裤子,你们早就在后面做好了扣,既然这么说,我就没必要问了。
不过,私房钱这件事,要整明白。
她还想起一件事,问:“陈静安没钱,为啥还要买房子?”
李宏伟说:“不知道她听谁说的,好像哪的房子要占,她就买个破房子,等着占呢。我看够呛,但我也不能说啥,她想干啥,谁也拦不住——”
田小雨想了想:“她在大院工作,可能听到一些风声,你问问她,在哪买的房子,咱们也买一个,让六哥也借咱们点钱——”
李宏伟说:“行,我问问——”
酒足饭饱,李宏伟刷牙洗澡,夜里,躺在床上,轻轻地搂住田小雨的腰。
只听黑暗里,田小雨轻声地说:“大姨妈来了,改天吧。”
李宏伟很失望,不过,手却搂紧了妻子。
什么时候,跟妻子都应该保持一致,房子可以买一套,也算是固定资产,谁还嫌钱扎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