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朴先生的韩语骂声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在场村民直皱眉。
他西装前襟被自己抓得皱巴巴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手指几乎戳到徐娇娇鼻尖：\"翻译！
告诉他们，掀翻我车的人，还有这个警察！
必须跪在我面前道歉！\"
翻译抹了把额头的汗，声音发颤：\"朴先生说，他的车被村民掀翻时，后车厢里有母亲的遗物水晶饰品，刚才摔表崩碎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如果找不到所有碎片，所有损失——包括精神损失费、商业信誉损失费，都要由责任人赔偿。\"
\"朴先生，您先冷静。\"赵东风上前半步，后背的衬衫已经洇出湿痕，\"这是我们广元村的土地纠纷，我以副书记的身份保证，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元彬站在人群边缘，目光扫过朴先生脚边那片折射着彩光的水晶碎片。
水德星君残魂里的警铃还在嗡鸣，他能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香火味——那不是普通的水晶，更像是某种承载了灵识的法器。
\"徐警官，我们走。\"元彬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石子投入深潭，荡开一片静默。
徐娇娇正蹲在地上用证物袋装水晶碎片，闻言抬头：\"元先生？\"
\"这种场合，警察该做的是维持秩序，不是当受气包。\"元彬往前走了两步，皮鞋尖轻轻踢开脚边的碎土块，\"赵书记既然敢打包票，自然能处理好。\"
赵东风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在基层混了二十年，最懂这种场合的面子工程——元彬当众带警察离场，简直是抽他的脸。\"元先生这是？\"他扯了扯领带，\"您也是众城资本的股东，广元村的开发案您也有份，现在甩手算怎么回事？\"
\"赵书记搞错了。\"元彬的声音依旧温和，眼底却浮起冷意，\"我是医生，不是调解员。\"
人群里传来村民小声的议论。
朴先生听懂了\"离开\"两个字，又用韩语嚷嚷起来，翻译急得直搓手：\"朴先生说如果警察走了，他现在就报警叫国际刑警！\"
\"都闭嘴！\"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玉米地那头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田埂上站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四十来岁模样，眉骨高耸，眼尾下压，即便在夜色里也能看出皮肤泛着不自然的蜡黄。
他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保镖，其中一个手里提着檀木盒，盒盖没关严，飘出若有若无的香火味。
\"李...李代表？\"翻译的声音突然发虚，\"您怎么来了？\"
\"李世贤。\"元彬默念这个名字，水德星君残魂里突然涌出一段记忆——高丽国那些靠香火神道吃饭的修士，最擅长借信徒愿力养阴魂。
而眼前这人身上的香火味里，混着若有若无的腐尸气，显然养了不干净的东西。
\"赵副书记。\"李世贤走到近前，根本不看朴先生，目光像两把刀钉在赵东风脸上，\"我给你十分钟。\"他抬手看了眼百达翡丽，\"十分钟内，让那个掀我客户车的村民，还有这位警官，跪在朴先生面前道歉。
否则——\"他转头瞥向元彬，\"广元村的开发案，众城资本可以退出，但朴先生背后的财团，会让青阳市半年内招不到任何外资。\"
徐娇娇捏着证物袋的手紧了紧。
她是刑警队出了名的硬骨头，可此刻面对李世贤，却像被无形的山压着胸口，连呼吸都费劲。\"我来承担。\"她往前跨了半步，\"水晶碎片是我捡的时候碰碎的，要道歉我来。\"
\"娇娇！\"
元彬的低喝晚了半拍。
李世贤已经漫不经心抬了抬手，徐娇娇突然踉跄两步，膝盖重重磕在泥地上。
她额头瞬间冒出汗珠，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想说\"我没事\"，却只发出嘶哑的呜咽。
\"徐警官这是做什么？\"李世贤笑了，那笑里没有温度，\"我不过是让你明白，有些责任，不是你担得起的。\"
元彬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看见，李世贤指尖缠着缕若有若无的灰气，正顺着徐娇娇的后颈往身体里钻——那是用香火喂养的阴魂，专门用来折磨活人。
\"够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冬夜里突然炸开的惊雷。
人群里几个村民下意识捂住耳朵，朴先生的翻译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元彬抬手虚扶徐娇娇的胳膊，掌心暗涌的水元力顺着接触点涌进她体内，那缕灰气立刻像被开水烫到的蛇，\"嘶\"地缩回李世贤指尖。
\"你是谁？\"李世贤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能感觉到，刚才那股力量清冽刺骨，像极了高丽传说里掌管江河的水神之力。
\"我是谁不重要。\"元彬弯腰把徐娇娇扶起来，拍了拍她警服上的泥，这才抬头看向李世贤，\"重要的是，你该明白，在青阳市，不是谁都能随便压人。\"
夜风突然变大了。
元彬身后的玉米地掀起波浪般的响动，他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淡青，整个人的气场陡然拔高，像座突然浮出水面的冰山。
李世贤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是面对高阶修士时本能的恐惧。
他强撑着没退，却下意识攥紧了西装内袋里的符咒：\"元先生是吧？
我们走着瞧。\"说完转身就走，两个保镖几乎是连滚带爬跟上。
朴先生见靠山走了，骂骂咧咧几句，也拽着翻译上了车。
车灯划破夜色，扬起一片尘土。
\"元先生，您这是？\"赵东风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又几分尴尬。
\"赵书记不是说能处理好吗？\"元彬把徐娇娇交给赶来的同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峰快步跟上，压低声音：\"那李世贤什么来路？
刚才那股子邪乎劲...\"
\"崔正道的人。\"元彬摸出手机拨给宋真，\"喂？
查个人，李世贤，高丽籍，身上有香火阴魂的。\"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宋真的声音突然严肃：\"元先生，您惹上麻烦了。
崔正道是高丽最老牌的香火修士，十年前在长白山偷挖过一座古代祭坛，后来被我师父赶出去的。
他养的阴魂专吃活人生机，您...小心点。\"
\"谢了。\"元彬挂了电话，给\"黄袍\"发了条短信：\"盯紧李世贤，他住哪，见了谁，都记清楚。\"又给李晓萍发消息：\"广元村的基建提前半个月动工，另外...联系血站，我需要十升新鲜人血，要干净的。\"
李峰听得直挑眉：\"你这是要？\"
\"香火修士最怕的就是至刚至纯的力量。\"元彬望着远处渐暗的车灯，\"他既然敢用阴魂，那我就用活人阳气破他的局。\"
另一边，赵东风的办公室里，台灯在深夜里投下昏黄光晕。
林秘书捧着笔记本电脑，额头直冒冷汗：\"赵书记，元彬的资料...我托省厅的同学查了。
众城资本的股东是明面上的，他真正的身份...三年前救过省委书记的命，去年在国外徒手制服过恐怖分子，上个月还被中医协会评为'当代国手'。\"
\"还有李峰。\"林秘书咽了口唾沫，\"他是原总参的特种部队教官，去年才退下来。\"
赵东风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元彬在国际医学论坛上的照片，突然想起刚才元彬看他时的眼神——像在看一块任人切割的肉。
\"去把老熊叫来。\"赵东风扯松领带，声音发颤，\"我要听...元彬的详细事迹。\"
林秘书应了一声往外走，手心里全是汗。
他知道老熊是退休的刑警队长，当年办过不少大案。
可老熊提起元彬时会说什么？
他不敢想，只觉得后颈发凉，像有双看不见的眼睛，正透过黑暗，盯着自己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