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脚!
旁边一个装着野菜的破筐被他踢得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地上,野菜撒了一地!
“我嫌少!!”他一声爆喝。
王桂兰吓得浑身一哆嗦。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到我周秦家里来指手画脚?!”周秦指着她的鼻子,毫不留情地开骂。
“我爹娘死得早,我吃百家饭长大,你王桂兰给过我一粒米吗?”
“我冬天没衣裳穿,快冻死的时候,你给过我一根线吗?”
“现在看老子日子好过了,你就腆着你那张老脸凑上来了?”
“想打秋风?还想要白面?要兔子?”
“我呸!”周秦一口唾沫星子险些喷到她脸上。
“我就是把这些东西全拿去喂狗,也不会给你这种黑了心肝的白眼狼!”
“你……你……”王桂兰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指着周秦,话都说不囫囵。
“你个小畜生!你敢骂长辈!你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妈!你干啥呢!”
就在这时,周安从院门口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急又臊。
他一把拉住王桂兰的胳膊,使劲儿往外拖:“赶紧跟我回家!还嫌不够丢人吗!”
“我不走!这个小王八蛋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王桂兰撒起泼来,一屁股就往地上坐,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周秦又上前一步,那模样,真跟要扑上来咬人似的。
周安吓得魂都快飞了,赶紧死死抱住他妈,嘴里连声道歉:“秦哥,秦哥你别生气!我妈她糊涂了!我这就带她走!马上就走!”
说完,他也不管王桂兰如何捶打挣扎,几乎是半拖半抱,硬生生把她给弄出了院子。
院门外,还远远传来王桂兰不甘心的咒骂声,尖利刺耳。
院子里,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周秦站在原地,胸口依旧剧烈起伏。
那股冲天的火气散去些许,余下的是透骨的疲惫与悲凉。
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地覆上了他的手背,带着暖意。
郑苏月走到他身边,仰起脸,那担忧的神色几乎要从脸上满溢出来。
“周秦哥,别气了,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当。”她声音柔柔的。
周秦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
他转过身,一把将郑苏月紧紧地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月,对不起。”
“是我没用,让你受了这种委屈。”
郑苏月伏在他胸膛,感受着那擂鼓般的心跳。
她轻轻摇了摇头。
声音从他怀里闷闷地传出来:“不怪你,周秦哥,你莫要这么讲。”
周秦的声音里全是懊恼和压抑的怒火:“是我没用,护不住你周全。”
他稍稍松开她,捧起那张泪痕斑驳的小脸。
粗糙的拇指带着疼惜,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眼角未干的湿润。
“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带着一股子狠劲。
“哪个不长眼的再敢动你一根汗毛,老子就要他的命!”
郑苏月被他话里的凶煞气惊了一下。
但一股更汹涌的暖流瞬间冲刷了心头,将先前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涤荡干净。
周秦瞅着她那对兔子似的红肿眼眶,心疼得直抽抽。
他猛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
“快,快吃,还热乎着呢!”
他把油纸包急急塞到郑苏月手里。
“我专门从公社国营饭店给你买的,大肉包子!”
油纸包一打开,浓郁诱人的肉香味儿霎时弥漫了整个小屋。
三个雪白暄软的大包子,还腾腾冒着勾人的热气。
郑苏月瞧着这在乡下金贵得不得了的东西,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却还是连连摆手:“周秦哥,你吃,我……我不饿。”
“瞎说!受了这么大惊吓,咋能不饿?必须吃点好的压压惊,补补身子!”
周秦哪里容她分说,直接拿起一个就往她嘴边送。
“快张嘴!”
那股子不容拒绝的霸道,让郑苏月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她只好羞答答地张开小嘴,轻轻咬了一小口。
暄软的面皮,裹着鲜香扑鼻、油汁欲滴的肉馅,那滋味,香得她差点把自个儿的舌头都给吞下去。
“好吃不?”周秦瞅着她那副心满意足的小馋猫样,心里头比自个儿吃了蜜还甜。
“嗯!”郑苏月用力点头,一双水洗过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欢喜。
她小口小口吃了半个,就把剩下的往周秦嘴边递:“周秦哥,你也吃。”
周秦也不跟她客气,就着她的手,三两口就把那剩下的半个包子解决了。
一个包子,两个人分着吃,那滋味,好像比世上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甜。
等郑苏月把一整个包子都塞进肚里,小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
周秦又跟变戏法似的,献宝一般从怀里掏出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朵绢花,红得那么鲜亮,那么夺目,在昏暗的屋子里,简直亮得晃眼。
“呀!”郑苏月惊喜地捂住了小嘴,眼底全是不可思议的光彩。
这个年头的年轻姑娘,哪个不盼着能有一朵这样漂亮的头花?
可这玩意儿太金贵了,得用布票才能换,寻常人家哪里舍得。
“送你的。”周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笑。
“我瞅着这颜色好看,觉得戴你头上,指定好看。”
郑苏月的心尖尖都快要被他这股子实在的温柔给融化了。
她接过那朵绢花,翻来覆去地看,怎么也看不够,真是爱不释手。
“我……我给你戴上。”周秦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鼓起勇气说道。
他接过头花,走到她身后。
他的手指有些笨拙地穿过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动作却轻柔无比,小心翼翼地将那朵红艳艳的绢花别在了她的耳侧。
鲜艳的红花,衬着她雪白细腻的肌肤,更显得她眉眼精致,俏丽动人。
周秦从后面瞧着,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魂都像是被勾走了。
郑苏月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那毫不掩饰的灼热,羞得脖子根都红透了,小声嘟囔着:“不好看吗?”
“好看!咋不好看!俺媳妇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周秦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句直白又滚烫的夸赞,像一团火,烧得郑苏月的心怦怦乱跳,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