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等到了沈文渊案的公审之日。
洛京府衙,肃杀之气凝如实质,
明凰公主献药解瘟、晋封镇国的天大喜讯,也无法完全驱散此刻公堂之上的阴霾。
沈文渊一案的再审,牵扯勋贵、朝臣、漕粮国本。
公堂之上,府尹赵秉德高坐主位,额头冷汗涔涔,却不得不强打精神。
左右下首,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正襟危坐,代表三法司监审。
都察院左都御史柳御史面色沉凝,端坐一侧,目光锐利如鹰隼,他手中紧握之物,正是风暴的核心!
下方,兵部侍郎周显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强作镇定。
安平侯陈烈虽未被传唤上堂,但侯府阴影如乌云笼罩,陈珏血书的内容早已在高层掀起滔天巨浪。
镇国明凰公主景明凰未亲至,但她的凤驾仪仗静静停在府衙侧院,无声昭示着皇家对此次公审的绝对关注。
堂下,沈知微一身素白孝服,荆钗束发,脸色苍白却站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傲然的白梅。
她的身旁,站着身形依旧有些单薄、脸色带着病态苍白的陈九。
他不再披斗篷,只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青衫,背脊却挺得如同一杆不屈的标枪,眼神沉静如深潭,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吴瘸子跪在稍后,身体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发抖,但在陈九无形的气场支撑下,勉强维持着清醒。
“升堂!”
“威——武——!”
水火棍敲击地面的沉闷声响彻公堂,气氛瞬间紧绷至顶点。
赵秉德一拍惊堂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带人犯周显、陈珏上堂!”他顿了顿,补充道,
周显自是在堂中,可陈珏呢?
众人的目光看向赵秉德,露出疑惑之色,
“咳咳咳。。陈珏…已在诏狱畏罪自尽,陈珏着带其亲笔血书为证!”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一片哗然!
陈珏死了?还留下了血书?
衙役将一份染血的布帛呈上。
周显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白纸,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柳御史接过血书,当众展开,用他那清朗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宣读出来:
“罪臣陈珏…贪墨漕粮…罪该万死…然皆受兵部侍郎周显…威逼利诱…我构陷沈文渊…散播瘟疫灭口…亦为周显授意…妄图搅乱洛京…掩盖其江南罪证…悔不当初…唯死…赎罪…”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周显的心口,砸在堂上堂下每一个人的耳中!
构陷忠良!散播瘟疫!勾结江南豪族!图谋不轨!这已不是简单的贪墨,而是动摇国本的滔天巨罪!
陈九冷笑一声,果然跟他预料中的一样,血书中关于苏家的一切信息都被掩盖,最后周显背负了一切,这就是景帝的态度,而且再一次的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侯府的兵权被收回,周显,陈珏会为沈文渊一案画上句号。
他静静的站在一旁,欣赏着堂间一众大佬在演戏,最后的目光定格在了刘御史的身上,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柳氏的清正也不过如此。
只不过,周显也不会坐以待毙,开始了自己的反击,只是这个反击,有些无力,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周显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跳起来,指着血书,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陈珏早已疯癫!此乃他临死前的胡言乱语!是有人伪造!是有人要构陷本官!构陷安平侯府!构陷江南忠良!”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剐向陈九,
“定是你!陈九!你这被侯府弃如敝履的孽障!伙同这贱婢,伪造血书,攀诬朝廷重臣!其心可诛!”
面对周显歇斯底里的指控,陈九只是微微抬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讥诮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周显的咆哮:
“周大人,血书在此,字字泣血,句句含冤。是真是伪,自有刑部高手与陈珏过往笔迹比对,你与其在此咆哮公堂,不如想想,陈珏为何要攀咬你?又为何…?”
他踏前一步,目光如电,直刺周显:“是你,周显!利用职权,勾结江南奸商,监守自盗,鲸吞漕粮!是你,惧怕沈文渊沈大人查出真相,上达天听,便设下毒计,栽赃构陷,致沈大人满门蒙冤,身首异处!陈珏,不过是你们这些蠹虫推出来的替罪羊!如今东窗事发,你还要狡辩到何时?!”
“你…你血口喷人!”周显气得浑身发抖,色厉内荏,
“证据!拿出证据来!空口白牙,就想定本官的罪?沈文渊贪墨,人证物证俱在!三年前早已定谳!”
“人证物证?”
陈九冷笑一声,侧身让出吴瘸子,
“吴伯,告诉府尹大人,告诉在场的诸位青天,三年前,沈大人究竟查到了什么?他又是如何被害的?!”
吴瘸子老泪纵横,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
“青天大老爷!我家老爷冤枉啊!老爷他…他查到了周显勾结江南丰泰、隆昌两大粮行,伪造账目,以次充好,倒卖漕粮!数额…数额高达百万石!老爷还查到,这些银子,大部分都流进了周显在通州的钱庄,还有…还有一部分,是安平侯府二公子陈珏,通过他舅父牵线,以侯府权势作保,强行索要的分润!老爷收集了真账册抄本,写好了密奏,准备弹劾…可…可就在密奏写好当晚…”
吴瘸子泣不成声,身体剧烈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周显!是周显带着兵丁,以核查账目为名闯入府中!他们…他们早就设好了局!在老爷书房暗格里…塞进了伪造的贪墨账册!他们…他们污蔑老爷贼喊捉贼!老爷…老爷百口莫辩啊!老爷被带走前,偷偷将真账册抄本和密奏原本…塞给了老奴…让老奴…一定要活下去…揭发他们…”
“真账册呢?密奏原本呢?”赵秉德急声追问,这是最关键的物证!
吴瘸子痛苦地摇头:“抄本…抄本被老爷藏在旧宅书房青砖夹层里…可…可老奴后来回去找过…空了!被人拿走了!密奏原本…老爷怕连累老奴…没…没给老奴…”
“哈哈哈哈哈!”
周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狂笑起来,
“空口无凭!死无对证!吴忠,你一个卑贱马夫,一面之词,就想翻三年前的铁案?陈九,这就是你的人证?这就是你的证据?笑话!天大的笑话!”
公堂之上,气氛再次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