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月的目光却锐利地锁定了阿史那隼手中那只漆盒。盒盖并未盖严,一缕缕淡蓝色的、带着奇异寒意的灵泉雾气正丝丝缕缕地从缝隙中溢出,袅袅婷婷,竟在半空盘旋不散。霜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茫然地看向下方。她小小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几缕淡金色的光点如同被磁石吸引,悄然离体,无声无息地飘向那逸散的灵泉雾气。
光点与雾气甫一接触,异变陡生!
只见那几缕雾气猛地一缩,随即在半空中飞速扭曲、凝聚、塑形!眨眼间,一个活灵活现的立体小人凭空出现——那小人梳着利落的发髻,身穿明黄龙袍的简化版,双手叉腰,下巴微抬,嘴角勾起一个三分睥睨七分狡黠的弧度。这造型,这神态,赫然正是三年前,在这金銮殿上,夏紫月逼得顾沉渊当众下跪磕头时的经典姿态!
“呀!”霜儿在乳母怀里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大眼睛瞬间瞪圆了,残留的睡意一扫而空。她认得这个!这是娘亲!
阿史那隼似乎对此异象早有预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得。他膝行几步,将漆盒高举过顶:“陛下,贺礼在此!”
夏紫月压下心头的惊疑与一丝被冒犯的不悦,面上不动声色。她步下高台,裙裾拂过御阶。萧景容抱着泉儿紧随其后,如同沉默而坚实的壁垒。走到阿史那隼面前,夏紫月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掀开了那描金漆盒的盖子。
盒盖开启的刹那,仿佛打开了一个小小的、溢满光的世界。二十幅轻薄如蝉翼的雪白绢画,被盒中逸散的灵泉寒气托举着,如同拥有生命般,在黄昏的暮光里一层层自动悬浮展开。每一幅画都在流淌着柔和的荧光。
第一幅画,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画中场景清晰可辨——正是数日前,夏紫月在祥瑞衙门内堂,亲自为因年节操劳而病倒的老御史大夫诊脉。画中的女帝陛下微微侧首,一手搭在老人枯瘦的手腕上,另一只手的手指正俏皮地挑起一边的眉毛,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了然的笑意。她面前那方小小的诊脉枕,被画师以极其写实的笔触描绘出来,更令人瞠目的是,诊脉枕上,竟然趴伏着一个由淡蓝灵泉寒气凝成的、憨态可掬的……坐堂小人!那小人的造型,隐约带着点当年夏紫月初创“祥瑞衙门”时,用来记录官员考勤的灵泉小人的影子(第158章伏笔回收),此刻它正煞有介事地抱着根微型银针,像是在做记录。
“咿呀!”被乳母抱着的泉儿也彻底醒了,好奇地看着那些发光的画。他无意识地伸出小胖手,掌心淡蓝的灵泉之力微微波动。只见画中夏紫月那只挑着眉的袖口处,灵泉光晕流转,竟凭空显影出一个半透明的、绣着繁复药草纹样的锦囊虚影!那锦囊的样式,正是夏紫月随身携带、用以掩饰从玉空间取药的标志物!
阿史那隼适时地指向第二幅画,声音洪亮,带着异域腔调:“陛下请看!此乃‘女帝怒瞪贪官’!”
画中场景更是令人啼笑皆非。那是去年夏天,夏紫月微服巡视京郊皇庄,撞见庄头克扣佃户口粮。盛怒之下,她当场发作,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那庄头厉声呵斥。画师显然技艺高超,将女帝那份凛然怒意捕捉得惟妙惟肖。然而,画作的“神来之笔”却在地面——一只由灵泉寒气凝成的、昂首挺胸的“纪律小人”,正用它那由光点构成的脚丫,牢牢踩着一本摊开的册子。册子封面上,“考勤簿”三个字清晰可见。
“噗……”萧景容身侧的副将没忍住,发出一声极低的嗤笑,又赶紧憋住,脸涨得通红。
萧景容的目光扫过第三幅画,玄铁肩甲下的肌肉似乎也绷紧了一瞬。那幅画名为“鹦鹉啄头”——画的是他府上那只被夏紫月惯得无法无天的鹦鹉“笨笨”,某次趁他伏案小憩,跳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用喙啄他发冠的场景。画中他一脸无奈,鹦鹉则趾高气扬。萧景容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在夏紫月耳边响起:“夫人,你这‘龙颜’,怕是要被邻国画师刻进《大楚祥瑞志》,流传千古了。”
“不准笑!娘亲!”泉儿似乎听懂了父王语气里的调侃,小嘴一瘪,不高兴地叫起来。他小手一挥,一股灵泉之力涌出,立刻在那幅“鹦鹉啄头”图的绢画边缘,凝成一行歪歪扭扭却荧光闪闪的小字:“不准笑娘亲!”
霜儿也急了。她挣扎着从乳母怀里探出小身子,淡金光点如萤火虫般纷纷扬扬洒向那幅夏紫月叉腰睥睨的q版绢画。光点精准地附着在绢画四周,飞快地游走、编织,竟在画幅边缘凝结出一圈由无数细密金线构成的、繁复而华丽的荧光边框!如同为女帝的威仪加冕。
夏紫月看着这幅被女儿加了“金框”、神气活现的q版自己,再想起画中场景正是上月在祥瑞衙门,自己也是这般叉腰怒审贪官,那份威严与此刻画面的滑稽形成奇妙反差,她紧绷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泄出一丝忍俊不禁的轻笑。
就在这时,阿史那隼猛地一拍手,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黄!”他扬声唤道。
那头闯祸的领头白骆驼闻声,竟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屈下粗壮的前肢,对着宫门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跪礼!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驼峰上悬挂的那枚硕大金铃,随着它低头的动作,再次“叮当”作响。这一次,铃声的震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不再是杂乱噪音,而是清晰地组合成一句字正腔圆的中原官话,响彻暮色中的宫前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