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方和几个核心大匠早已屏息围拢过来,死死盯着泉儿小手抚过的地方。一个老匠师忍不住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触碰了一下刚刚被灵泉浸润过的锭子轨道。
“滑……滑不留手!”他失声叫道,声音因激动而劈叉,“比、比用最细的油石打磨三天三夜还要光滑!这……这机括转起来,损耗至少要降七成!天佑大楚!天佑陛下啊!”
希望的火炬,被两个稚嫩孩童手中不可思议的光芒,在这弥漫着尘埃与焦虑的工棚里,轰然点燃!巨大的、混杂着狂喜与难以置信的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工棚的屋顶。
鲁方猛地一抹脸,将眼中的湿意狠狠擦去,转身对着身后那群同样激动得面红耳赤的大匠们,用尽全身力气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备料!开工!陛下给了咱们通天的梯子,爬不上去就都他娘的是孬种!三天!就三天!老子要看到‘神机’吐线!”
“吼——!”震天的呼应声浪滚滚而出,工匠们眼中爆发出饿狼般的光芒,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朝着各自的岗位狂奔而去。沉寂的工棚瞬间变成了沸腾的熔炉,锯木声、锻打声、呼喝声、搬运材料的号子声交织成一首震耳欲聋的钢铁与热血之歌。
夏紫月站在沸腾的中心,看着霜儿被鲁方恭敬地请到一处专门清理出的羊毛堆旁,小家伙绷着小脸,神情专注,指尖金光时隐时现,努力梳理着更多原毛。泉儿则被一个最老练的机括匠小心抱着,指点着他将小手贴向新组装部件的关键节点,掌心温润的碧蓝水光悄然流淌。
萧景容高大的身影如同磐石,默然守护在妻儿身侧,玄甲反射着工棚内跳跃的火光和金属的冷芒,鹰隼般的目光却穿透喧嚣,锐利地扫视着工棚的每一个阴暗角落。龙影卫的精锐,早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这片喧嚣的热土,化身为忙碌的工匠,警惕着每一丝风吹草动。
夜,深沉如墨。白日的喧嚣彻底沉寂,巨大的工棚被浓重的黑暗吞噬,只有几盏挂在主梁上的气死风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庞大纺机沉默的轮廓和堆积羊毛模糊的阴影。空气里,羊毛特有的膻暖气息混杂着机油和木屑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呼吸间。
一条黑影,如同最灵活的壁虎,紧贴着工棚高大的木梁阴影移动,悄无声息。他全身裹在深灰色的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充满贪婪和孤注一掷的眼睛,死死盯着工棚中央——那里,鲁方视若性命、由霜儿梳理过的顶级精梳羊毛堆旁,一个上了三道铜锁的紫檀木匣静静摆放。匣子里,正是八锭神机的核心图纸!
黑影屏住呼吸,将身体重量完美地分散在几根承重的梁木上,悄无声息地滑落,落地如狸猫般轻盈。他显然对工棚布局烂熟于心,巧妙地避开地上散落的工具和材料,脚步轻点,几个起落便幽灵般潜到了那紫檀木匣旁。
近了!图纸唾手可得!黑影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只要把这图纸和这一小撮顶级羊毛送到城外接头人手中,泼天的富贵和北狄许诺的高官厚禄……他激动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从怀中掏出一根细如发丝、前端带着精巧钩子的乌金丝,熟练地探向紫檀木匣最复杂的那道铜锁锁孔。
就在乌金丝即将触及锁孔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堆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蓬松洁净的顶级精梳羊毛,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激活!无数道细若游丝、却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光线猛地从羊毛纤维中迸射而出!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瞬间交织成一张细密无比、光芒灼灼的金色大网,当头朝黑影罩下!
“什么鬼东西?!”黑影骇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身形暴退,速度快得拉出残影!
然而,他快,那金光更快!更诡异的是,他脚下原本坚实的地面,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漫开了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碧蓝色水膜!水膜看似毫无威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粘滞之力,仿佛踩进了最上等的桐油里!
黑影一脚踏入水膜范围,身形猛地一滞!就是这千钧一发的迟滞,那张由金光织就的、带着霜儿白日梳理时残留的专注意念的大网,已如影随形,狠狠罩落!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上猪皮!金光网线接触到他夜行衣的瞬间,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焦糊味骤然响起!那看似柔韧的丝线,竟蕴含着灼热的高温!
“呃啊——!”黑影发出凄厉痛苦的惨叫,感觉皮肉被瞬间烫穿!他亡命挣扎,体内真气疯狂鼓荡,试图震开这诡异的光网。可那光网不仅灼热无比,更坚韧异常!更可怕的是,脚下那碧蓝色的水膜仿佛活了过来,沿着他的脚踝急速向上蔓延、缠绕!水膜带着刺骨的寒意,与金光网的灼热形成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寒意所过之处,肌肉筋骨竟产生一种诡异的僵直麻痹感,内力运转瞬间变得艰涩无比!
冰火交织,麻痹灼痛!黑影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传说中地狱的油锅又被瞬间冻成了冰坨!他疯狂扭动、嘶吼,却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蛾,越是挣扎,那金光网和水膜缠绕得越紧、越深!
“滋啦……咔哒……”
灼烧声、冰冻的细微碎裂声、还有他骨骼被巨力勒紧的恐怖声响,在死寂的工棚里交织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乐章。黑影的惨嚎渐渐变成了绝望的呜咽,他像一条被钉死在砧板上的鱼,徒劳地抽搐着。
“啪!”
工棚内几盏最大的气死风灯骤然被点亮,刺目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所有黑暗角落,将中央这诡异恐怖的一幕照得纤毫毕现!
夏紫月、萧景容,在一队龙影卫的簇拥下,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工棚门口。夏紫月一身常服,神色冷冽如冰,目光扫过地上那团被金光碧水包裹、痛苦挣扎扭动的人形,没有丝毫意外。萧景容则按着腰间佩刀,眼神锐利如刀锋,锁定着那张在光网灼烧下扭曲变形的脸。
“拖出来。”夏紫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般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