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审讯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林昭的指节抵着金属桌面，指腹还残留着油纸包上的褶皱触感。
他将母亲的纸条平铺在投影仪下，泛黄纸页上的血渍像朵凝固的花，边缘被火烧过的焦痕蜷曲着，像某种无声的控诉。
“苏队，拿警徽。”他声音发哑，喉结动了动。
苏挽月站在他身侧，枪套与桌面碰撞出轻响——她解下自己的警徽，推到他手边。
林昭却伸手摸向自己领口，从衬衫里拽出条细银链，坠着枚更旧的警徽，镀层剥落处露出铜色，正是母亲当年的配徽。
顾清欢的白大褂袖口扫过他手背，带着消毒水的淡香：“需要我调剧院密室的加密算法吗？”她指尖已经搭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
三天前在老剧院的密室里，他们从暗蚀成员尸体上搜出的加密U盘，此刻正插在电脑接口处，绿色进度条刚跳到97%。
林昭没说话，拇指摩挲着母亲警徽背面的编号。
那串数字他从小背到大——，和纸条上被血渍覆盖的数字重叠处，突然闪过道光。
他猛地抬头，正撞进阮星眠凑过来的脸，对方发梢的柠檬香混着油墨味（她总揣着未干的报纸）：“看这里！”她指尖点在纸条第三行，“1998年7月15日，和实验日志的日期吻合，后面跟着的12组数字，会不会是……”
“警号。”林昭的声音突然发紧。
他抓起笔在便签上疾书，母亲警徽的，加上自己上个月刚领到的新警号00491，两组数字交叉相减，在便签上拉出条歪斜的线。
投影仪的光打在纸条上，血渍下若隐若现的数字突然清晰—— - 00491 = ，而这串数字，正对应着电脑屏幕上刚解密的算法密钥。
“滴——”
电脑发出提示音时，阮星眠的呼吸几乎喷在他耳后。
她盯着突然弹出的文档，指尖死死抠住桌沿：“这是……名单？”
林昭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屏幕上十二行姓名，从市交通局局长到公安系统分管刑侦的副厅长，最后一行刺得他眼睛生疼——市检察院检察长陈立群，上周刚在新闻里念过反黑除恶的发言稿。
“他们要替换这些人。”顾清欢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解剖刀，“镜像计划不是洗脑，是……复制。”她翻动着从法医中心调来的神经学文献，指节因用力泛白，“上个月在江滩发现的流浪汉尸体，脑组织有异常增生，我当时以为是长期酗酒……”
“我妈就是发现了这个。”林昭突然插话，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他想起昨夜系统面板突然暴涨的功德值——那是他在养老院救下坠楼老人时加的50点，可此刻看着屏幕上的名单，那些数字突然变得可笑。
母亲当年的实验日志里写着“终焉仪式”，原来终焉不是死亡，是替换。
“叮——”
系统提示音比以往更尖锐，林昭的手背突然刺痛。
淡金色纹路从腕间爬上来，像被烫过的金箔，在皮肤下流动。
他捂住太阳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有画面在脑子里炸开，戴眼镜的男人站在玻璃舱前，舱内漂浮着个和他有七分相似的年轻人，男人的声音像从深潭底浮上来：“镜像体需要宿主的情感锚点，林警官的儿子……是最好的钥匙。”
“林昭！”苏挽月的手扣住他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她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屏幕蓝光映得她脸色发青：“刚接到支队长电话，总局命令，暂停对你的一切协助。”她喉结动了动，“理由是……案件涉密级别调整。”
林昭猛地抬头，看见苏挽月的睫毛在颤抖。
这个总把警帽压得低低的女人，此刻耳尖泛红——那是她情绪波动时的习惯。
他忽然想起今早地铁站里，她望着自己背影时的眼神，和二十年前母亲牺牲时监控里的目光重叠。
“我去档案馆。”林昭扯下警服丢在椅背上，白衬衫下摆被他拽得皱巴巴。
阮星眠已经摸出记者证别在领口，顾清欢摘下工牌塞进他手心：“二楼数据库有神经学特藏室，密码是我师父的生日，1953年8月17日。”苏挽月突然拽住他袖口，金属质地的警号扣硌得他手腕生疼：“凌晨两点换岗，后门监控会有三分钟盲区。”
档案馆的灰尘在光束里浮动。
林昭套着文物修复中心的蓝马甲，工牌上“陈默”两个字被他用修正液涂掉一半。
他蹲在数据库终端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顾清欢给的密码刚输完，屏幕就弹出“神经元映射项目1998 - 2000”的文件夹。
第一份报告就让他血液凝固。
1998年7月12日实验记录：“1号镜像体成功继承宿主93%记忆，情绪波动与宿主同步率87%，可执行基础决策。”附件照片里，玻璃舱内的“人”闭着眼，面容与档案里的“宿主”——时任科技局局长张正国，一模一样。
“如果他们完成了第一阶段……”林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翻到2000年1月的终止报告，最后一行被红笔圈住：“镜像体出现自主意识，建议立即销毁。”签署人姓名栏，是母亲的签名——林慕秋。
电脑突然震动，阮星眠的消息弹出来：“十二个目标里，有七个上周去过镜湖疗养院体检。”
镜湖疗养院。
林昭盯着这四个字，后颈泛起凉意。
他想起母亲纸条最底层的血字，被自己折了又折的半句话——“暗蚀的……”此刻突然清晰，那是母亲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地址，还是警告？
他关掉电脑起身时，窗外的月光正漫过档案架。
某个瞬间，他仿佛看见玻璃舱里的“自己”在对他笑，镜湖疗养院的名字在记忆里炸开，像颗未引爆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