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走廊尽头的警笛声渐渐远去,林昭已经站在了支队技术科的门口。
他紧紧攥着阮星眠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那个未读日志的标题就像一根细针,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他的视网膜——“实验对象L - 01:林……”
“林”字后面被截断的字符在屏幕上跳动,宛如某种未完成的诅咒。
他推门的动作太过急切,门框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正在调试设备的技术员抬起头,被他眼底的红血丝吓得差点碰倒键盘。
“借一台解密机。”林昭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一般,他把电脑往桌上一放,说道,“最高权限,现在就要。”
技术员识趣地退到一旁,键盘的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当加密视频的进度条终于变成绿色时,林昭的喉结动了动,鼠标在播放键上悬停了足足三秒,才重重地按了下去。
画面是晃动的实验室视角,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镜头,钢笔在记录本上划动的沙沙声率先传了出来。
“1999年海城冤案,实验编号:wJ - 1999 - LwR。对象:林婉如。”
林昭的手指猛地扣住桌沿。
“记忆污染失败,意识抵抗强度超出预期。”男人的声音突然提高,“她在审讯室里反复喊着‘我没杀人’,监控显示她瞳孔震颤的频率是普通人的三倍——这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视频在这里卡顿了两帧,再次亮起时,男人的脸终于转向了镜头。
林昭认出那是林夜——三天前在镜界崩溃前喊着“他们要抹掉所有证据”的男人。
此刻他眼眶青黑,指尖沾着墨水:“他们想让她成为第一个被成功污染记忆的‘容器’,这样冤案就会变成铁案,所有指向背后组织的线索……”
“啪”的一声,电脑被合上了。
林昭耳边回荡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击肋骨的闷响。
母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中,她紧紧攥着他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掌心,“昭昭,相信光……”当时他以为那是将死之人的呓语,现在才明白,那是她被篡改记忆后的最后抵抗。
“林昭?”
门被推开的声音让他猛地抬起头。
苏挽月站在门口,警服领口的风纪扣依然扣得严严实实,但却难掩眼底的震惊。
她手里抱着一个泛黄的牛皮纸袋,封皮上“苏正雄”三个钢笔字已经褪成了浅灰色——那是她父亲、前刑侦支队长的遗物。
“我翻了父亲的旧档案。”她走过来,抽出一沓手写记录,“1999年那起冤案,他在备注里写着‘特殊证人证词失真事件’。”纸张被摊开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林昭看到了熟悉的日期,“他怀疑有人用未知手段篡改了关键证人的记忆……原来是你母亲。”
苏挽月的指尖在“失真”两个字上停住了。
这个总是把情绪藏在冷漠外壳下的女队长,此刻睫毛轻轻颤动,仿佛终于触碰到了父亲未竟的遗憾。
“昭昭。”
另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清欢抱着平板电脑站在门口,白大褂的口袋里插着解剖刀,发梢还带着殡仪馆的寒气。
她走过来时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薄荷香——那是她常用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调阅了林婉如女士当年的尸检报告。”她点开一张脑部扫描图,放大后的神经末梢就像一团纠缠的乱麻,“这里。”她用触控笔圈出几处亮点,“有异常信号残留,符合镜界技术早期版本的痕迹。”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林夜说过的“容器 - V”,想起镜界里那些被篡改记忆的受害者,此刻所有的碎片突然连成了线——母亲不是普通的冤案受害者,她是被选中的“实验品”,是那些疯子用来测试“记忆污染”的第一个活体样本。
“他们不仅害死了我妈。”他的声音在颤抖,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还想抹去她的记忆……让她连冤屈都无法诉说。”
顾清欢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掌心带着常年接触冷尸的凉意,却让林昭发烫的皮肤感觉好受了一些:“她抵抗住了。”她指着扫描图上一处更亮的光斑,“这里的神经突触异常活跃,说明她的意识在拼命对抗污染。所以……她最后说的话,都是真的。”
苏挽月突然拿走桌上的解密机,快速输入一串密码。
“我父亲的笔记里提到过项目负责人。”她调出一张老照片,照片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站在实验室门口,胸前挂着“镜界研究所”的工牌,“林夜的导师,周正平。”
林昭盯着照片里的男人,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火。
因果推演的技能在他的脑海中自动展开,他闭上眼睛,记忆里的碎片开始重组:1999年的审讯室里,母亲被按在椅子上,监控里她喊着“我没杀人”;周正平站在监控室里,手里拿着记录板;林夜作为助手,在角落里紧紧攥着钢笔……
“叮——”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炸响。
林昭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面板上的功德值正在疯狂跳动,最高阶的警示红光刺痛了他的视网膜:“检测到高阶异能波动,目标身份:暗蚀·执行官级成员。”
几乎与此同时,苏挽月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冰冷:“美术馆?监控全部失灵?”她抬头看向林昭,“暗蚀可能在转移什么东西。”
林昭走到窗边。
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海城,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映出他发红的眼睛。
风掀起他警服的下摆,他能感觉到某种阴寒的力量正在城市上空盘旋——那是只有觉醒者才能感知到的异能波动。
“你们欠我的。”他对着玻璃上的倒影轻声说道,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一笔一笔地还。”
顾清欢走到他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晚风掀起她的发梢,她轻声问道:“需要我准备什么?”
苏挽月已经开始整理桌上的资料,警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让人调阅美术馆的布防图。”
林昭握紧拳头。
窗外的暮色中,某个方向的云层突然翻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撕开夜幕。
他望着那片阴云,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穿黑暗:“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我要把你们全都送上审判席。”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阮星眠的消息弹了出来:“刚收到线报,暗蚀今晚要在美术馆举行‘藏品交接’。”
林昭低头回复“锁定位置”,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让你的人离远点”。
苏挽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半小时后行动组集合。”她把父亲的旧档案放进证物袋,动作轻得就像在安放某种信仰,“我带队封锁周边。”
林昭望着她的背影,又看向正在整理扫描图的顾清欢。
暮色中,三个人的影子在地面上交叠,宛如三把即将出鞘的剑。
窗外,那片阴云变得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