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睫毛颤了颤，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刺进他发涨的太阳穴。
顾清欢的膝盖被他压得发麻，却连动都不敢动。
她垂眸望着少年苍白的脸，手指无意识地轻拍他后颈——这是她安抚受惊吓流浪猫的习惯动作，此刻竟鬼使神差用在了这里。
解剖刀般冷静的心跳声里，她听见自己喉咙发紧：\"昭，能听见我说话吗？\"
\"别晃。\"苏挽月按在他后颈的手突然收紧，指腹下的动脉跳得像擂鼓。
女队长的警服领口散开两颗纽扣，平时梳得利落的高马尾有几缕垂落，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锋利，\"他意识刚归位，神经还在震颤。\"
阮星眠的手机光突然扫过来，冷白的光斑掠过林昭汗湿的额角，停在墙上那幅《空心之眼》上。
画布剥落的细碎声响里，她倒吸一口冷气：\"看——\"
四个人的目光同时聚过去。
原本写着\"镜中即永恒\"的血字下方，多了一行深褐色划痕，像是用利器逆着画布纹理刻进去的，笔锋刚劲如刀：\"断案非为证因果，执剑方可见青天。\"
林昭猛地坐直，顾清欢的膝头一空，他却浑然不觉。
幻境里狄仁杰抚须时青铜鱼符的轻响还在耳边，此刻与画上新字重叠，震得他耳膜发疼。
他抬手按住太阳穴，指缝间漏出低笑：\"好个镜中即永恒......林夜，你根本没明白自己造的是什么。\"
\"你说什么？\"苏挽月的手掌悬在他肩侧，没敢落下。
林昭抬头，眼底还浮着意识海翻涌后的血丝：\"他以为用镜像复制意识就能创造自由，但每个困在镜界里的人，都在重复自己最痛苦的记忆。\"他指尖轻点自己太阳穴，\"刚才在幻境，我用因果推演模拟了林夜的行为轨迹——三年前他妹妹死于校园霸凌，凶手因证据不足脱罪。
他开始研究意识投射，说是要给受害者'另一个世界'，其实......\"
\"是他自己走不出来。\"顾清欢突然接口。
她的解剖刀在白大褂口袋里硌着大腿，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我看过林晓薇的病例，她昏迷前最后记忆是目睹母亲车祸。
镜界里的她，应该在反复经历那一幕。\"
\"姐——姐......\"
细微的呢喃从墙角传来。
众人同时转头。
原本躺在临时病床上的林晓薇，睫毛正剧烈颤动，苍白的手指攥紧了床单。
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幻境里特有的失真：\"我不想......留在这里......\"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看见少女意识体在镜界边缘挣扎，那些由记忆碎片凝成的玻璃墙正在她周围重组——林夜的程序在试图抹除她刚苏醒的自我。
\"清欢，给我拿肾上腺素。\"他扯掉手腕上的监测仪，动作快得带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苏挽月想拦，却见他眼底翻涌着金色微光，那是功德系统启动高阶能力的征兆。
\"命运干涉·进阶。\"林昭咬着牙念出技能名，系统提示音在意识里炸响：\"消耗功德值500，当前剩余：9300。\"他伸手按住林晓薇的太阳穴，指尖触到的皮肤凉得惊人，\"晓薇，听我说——你妈妈最后对你说的话是什么？\"
少女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她......她让我......\"
\"说出来！\"林昭加重力道，额角青筋暴起。
他能看见镜界里，林晓薇的意识体正抓着最后一面镜子，指甲缝里渗出血丝，\"那是真实的记忆，不是幻境！\"
\"她说......\"林晓薇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映着林昭泛红的眼眶，\"妈妈说，'晓薇要好好长大，去看春天的樱花'。\"
玻璃碎裂的脆响在众人耳畔炸响。
病房墙上的《空心之眼》突然剧烈震动，画布表面的镜像波纹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层层叠叠的裂痕从中心蔓延至边缘。
林晓薇的监测仪发出刺耳鸣叫，心率曲线从平直的线猛地窜成山峰。
\"神经共振仪启动！\"苏挽月的声音混着仪器启动的嗡鸣，她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飞，\"清欢，脑波图！\"
顾清欢的白大褂被仪器吹得鼓起来，她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绿色波形，声音稳得像解剖时的刀尖：\"a波与δ波共振频率匹配......昭，拉他回来！\"
林昭只觉后颈一热，苏挽月的掌心按上他大椎穴。
那股熟悉的热力顺着脊椎窜进大脑，意识海的最后一片镜墙轰然倒塌。
他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下巴滴在警服前襟，第一句话就像绷紧的琴弦：\"林夜的目标不止林晓薇，他在布更大的局。\"
\"我查到了。\"阮星眠的手机屏幕亮着，照片里是暗蚀组织的内部档案截图，\"林夜三年前加入暗蚀，负责'意识控制'子项目。
他这次的艺术展，根本是用镜像画作为媒介，收集观展者的脑波数据。\"
林昭的手指扣住床沿，指节发白。
他想起幻境里那些缠着他的复制体，每一道都是观展者的意识碎片：\"所以他说'镜中即永恒'，其实是要把人困在自己的记忆里，方便暗蚀控制......\"
\"叮——\"
系统提示音在意识里响起，淡金色的面板浮现在视网膜上：\"恭喜宿主完成高危意识任务，功德值+200，当前总功德：9800。
检测到高阶意识波动，是否开启'历史英灵召唤'模式？\"
林昭望着面板上新增的选项，喉咙发紧。
他想起幻境里狄仁杰递来的青铜剑，想起母亲被冤时墙上那封未拆的申诉信——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在心里按下\"暂不开启\"，抬头时眼神已经清明：\"星眠，把这些资料传给技术科；挽月，申请封锁所有镜像画的展出场所；清欢......\"他看向法医，嘴角扯出个苍白的笑，\"麻烦你再检查下林晓薇的脑损伤，可能有暗蚀的残留精神印记。\"
众人应下，陆续离开病房。
苏挽月经过他身边时顿了顿，伸手替他理了理乱翘的额发：\"你该休息。\"
\"等这局破了。\"林昭抓住她欲收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里的老茧——那是练枪时磨出来的，\"我妈当年的案子，暗蚀肯定脱不了干系。\"
苏挽月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轻轻反扣：\"我陪你查。\"
阮星眠探进头来：\"昭哥，医院门口有你的快递。\"她晃了晃手机，\"显示是法院寄的。\"
林昭的动作顿住。
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云层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少见的紧迫感：\"检测到高阶异能波动，目标代号'幽影'，已锁定坐标：海城市中心图书馆地下三层。\"
他松开苏挽月的手，从床头柜上摸过警帽扣在头上。
帽檐阴影里，他望着手机屏幕上\"法院专递\"的短信提示，喉结动了动。
\"镜界只是开始。\"他推开病房门，冷风灌进来，掀起警服下摆，\"真正的黑暗......\"
系统面板突然闪烁红光，提示音盖过了他未说完的话：\"警告！
'幽影'异能波动增强，检测到与二十年前'林氏冤案'高度关联......\"
林昭的脚步顿在走廊中央。
他望着窗外压城的乌云，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申诉信——那是母亲去世前一晚塞给他的，信纸上的墨迹早已模糊，却依然能看清最后一句：\"昭儿，要替妈讨回公道。\"
\"会的。\"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被风声撕碎，\"很快。\"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阮星眠举着手机跑过来：\"昭哥！
技术科说在林夜的服务器里发现......\"
林昭转身，警帽下的眼睛亮得惊人。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