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带着铁锈味的冷雾钻进林昭的鼻腔，此时他正倚靠在第三档案馆斑驳的院墙边。
他看着那个穿着橙黄色工装的清洁工机械地清扫着落叶，胶鞋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发出黏腻的声响——这声响和昨天凌晨通风管道里那道蓝光的频率分毫不差。
“师傅早啊。”他抬手扯了扯警服领口，嘴角挂着惯常的散漫笑容，“今天排班表上好像没您的名字？”
清洁工的竹扫帚突然停住了。
他抬头时，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松弛的脸：“同志，我干了三年临时工，这一片儿没人不认识我。”
林昭的目光扫过对方的右手——虎口处有淡褐色的茧子，边缘还有细密的疤痕，这是长期握电烙铁才会留下的痕迹。
而真正的清洁工，老茧应该长在掌心，那是经年累月握着扫帚柄磨出来的。
“张叔上个月退休了，新来的李婶昨天还在群里发过照片。”他向前迈了半步，阴影笼罩住对方，“您这双手，更像是在实验室里焊电路板的。”
清洁工的喉结动了动。
林昭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混合着雾气中飘来的晨露气息，他突然想起昨夜通风管道里的那道蓝光——异能者进行空间跳跃时，空气中会残留类似臭氧的甜腥味，和此刻这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方往后退了半步，把扫帚横在身侧，“再纠缠我就报警了。”
林昭笑了，指尖轻轻敲了敲太阳穴。
视网膜上的面板突然泛起金光，“真相印记”启动的震颤从眉心传到指尖。
他看见空气中浮现出淡蓝色的波纹，就像被石子搅乱的湖面，而清洁工的轮廓在波纹中扭曲——左脸有道半指长的疤痕，藏在帽檐的阴影下；后颈有块青灰色的胎记，形状像一片残缺的枫叶。
“镜界”残党的标记。
“你的记忆迷宫设计得挺精巧。”他突然伸手按住对方的额头，掌心的温度透过工装布传了进去，“但系统显示，你昨天凌晨两点十七分，在地下实验室操作过终端机。”
清洁工的身体瞬间绷直，像被抽了筋的木偶。
林昭能感觉到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皮肤下有像电流一样的刺痛感——这是异能者强行维持伪装的反噬。
对方的瞳孔开始涣散，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进林昭的意识：
暗绿色的实验室里，墙上挂着“镜界·重启计划”的横幅；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把微型记录器塞进档案袋，封条上盖着市局档案室的红章；凌晨三点的市局走廊，他躲在消防栓后面，看着值班警员被精神控制后的眼神……
林昭迅速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
记忆画面在他脑海中闪回，手机麦克风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些被篡改的声波——这是系统新兑换的“记忆转录”功能，能把意识里的影像转化为可存储的电子文件。
“咔——”
金属撞击声让雾都为之一颤。
苏挽月握着配枪从转角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三个端着防暴盾的刑警。
她的警服肩章被雾水打湿，发梢沾着细小的水珠，目光像淬了冰的刀：“林昭！松手！”
林昭回头，看见她的枪口微微下垂，但始终对准着清洁工，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这个女人总是装得凶巴巴的，可昨晚他说要来档案馆蹲点时，她分明在微信里回了句“带防刺背心”。
“苏队，这可是条大鱼。”他松开手，清洁工立刻瘫坐在地上，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他给咱们局里塞了半年的假档案，还……”
“镜界·重启计划？”苏挽月的目光扫过林昭的手机屏幕，瞳孔猛地一缩。
她蹲下身子扯掉清洁工的帽子，露出藏在阴影里的那道疤痕，“三年前击毙的镜界特工，面部特征和他完全吻合。”
“他们用记忆篡改复活了棋子。”林昭调出昨晚网安科传来的Ip追踪记录，“张立诚的死讯也是假的，这个清洁工，才是真正的……”
“队长！”身后的小刑警突然喊了一嗓子，“顾法医到了。”
顾清欢穿着白色帆布鞋走进雾中，法医箱的提手勒出她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
她蹲在清洁工面前，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轻轻翻开他的眼皮——瞳孔里还残留着记忆崩塌后的灰白色纹路，像被揉皱的纸。
“他被植入了双重保险。”她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玉，“表层记忆是清洁工，中层是镜界特工，最里面……”她顿了顿，指尖按在对方后颈的胎记上，“有自毁程序。”
林昭掏出兜里的黄纸符。
符面上的朱砂纹路在雾中泛着暗红色的光，这是老张临终前塞给他的最后一张“意识干扰符”。
他轻轻贴在清洁工的太阳穴上：“那就让他自己把最里面的东西吐出来。”
符纸刚贴上，清洁工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的身体弓成虾米状，指甲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痕迹。
林昭按住他的肩膀，能感觉到皮肤下有滚烫的能量在乱窜——那是异能者的精神力在和符咒对抗。
“没用的……”清洁工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生锈的齿轮，“你们查不出来……所有关键节点……都被替换了……”
“替换了什么？”苏挽月紧紧捏住他的手腕，“谁被替换了？”
清洁工的眼球开始充血，血丝顺着眼白爬满眼眶。
他突然咧嘴笑了，血沫从嘴角溢了出来：“你以为只有我们在潜伏？你身边的人……”他的声音突然变轻，轻得像雾里的羽毛，“早就不是原来的他们了……”
林昭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想起昨夜匿名短信里的“游戏”，想起市局档案室最近频繁丢失的旧案卷宗，想起顾清欢上周说老法医突然忘记了她的名字——那老头可是把她当亲孙女养了二十年。
“封锁现场！”苏挽月猛地站起身来，警徽在雾中闪着冷光，“把他送到审讯室，全程开着精神屏蔽仪！”
顾清欢摘下手套，指尖轻轻碰了碰林昭的手背。
她的手很凉，却带着安抚的温度：“我去实验室看看他的记忆残留，可能……”
“先查警队内部。”林昭打断了她，掏出手机快速翻到通讯录，“苏队，调最近三个月所有警员的行动轨迹，特别是接触过档案室、网安科的人。”
苏挽月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局长说半小时后开紧急会议，关于……”
“关于镜界重启计划。”林昭低头盯着手机里刚存好的记忆文件，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一片冷白，“我猜，草案里的署名，有人要坐不住了。”
雾渐渐散去。
林昭望着清洁工被抬上警车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去世前说的话：“昭昭，他们会把真相藏在最黑暗的地方，可你要记得……”
他摸了摸胸口的警徽，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女警察抱着小婴儿，身后的市局大楼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妈，”他对着风轻声说，“这次，我不会再让真相迷失了。”
当晚十点，市局技术科的灯光照亮了整层楼。
林昭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标记——二十七个警员的行动轨迹中，有七个在关键时间点出现在异常区域。
他的手指停在某个名字上，瞳孔中闪过一丝金芒。
“周副局？”他低声念出那个名字，鼠标右键点击“深度追踪”，“看来游戏，才刚刚进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