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荧光灯管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林昭的指节抵着观察窗的玻璃,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
黑衣人还在笑,血珠顺着扎带勒出的伤口往下淌,在铁椅腿边积成暗红的小水洼:“林素云当年在培养舱里藏了什么?你以为查得到?那些记忆早被我们——”
“闭嘴。”林昭突然开口,声音比窗外的晨雾还冷。
他摸出手机点开系统面板,3000功德值的兑换选项在眼前跳动,像团烧红的炭。
母亲煮桂圆茶时,水蒸气模糊了眼镜片的模样突然闪现在脑海,他喉结动了动,最终按下确认键。
系统提示音在耳膜上炸开的瞬间,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踉跄着扶住墙,意识被扯进一片混沌的黑暗里。
有碎片开始浮涌:碎玻璃扎进掌心的刺痛,潮湿的水泥地蹭破膝盖的灼痛,还有混着焦糊味的风——是七岁那年,法院判决书下来的夜晚。
画面里,扎着羊角辫的小男孩蹲在巷口,怀里紧抱着个褪色的布熊。
他头顶的居民楼正窜着橘红色的火苗,消防水管喷起的水柱在火光里成了金红色的雨。
男孩的哭声被警笛撕碎,他抬头时,林昭看清了那张脸——是他自己。
但不对。
林昭的意识在记忆外盘旋,像只撞在玻璃上的飞虫。
七岁那年,母亲被警车带走后,他是在居委会阿姨家过的夜,根本没见过什么着火的居民楼。
更关键的是,记忆里的布熊早被母亲在他十岁生日时缝补过,可画面里的布熊眼睛是圆的,而他真正的布熊,左眼是被他用剪刀戳破后,母亲用黑纽扣重新缝的三角眼。
“你不该回来。”
女人的声音像根冰锥,突然扎进意识海。
林昭猛地抬头,记忆碎片轰然崩解。
他踉跄着后退,撞进现实的审讯室,额角抵着墙,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怎么了?”苏挽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观察室,警服肩章擦过他胳膊,“那混蛋说什么了?”
林昭没回答,掏出手机给顾清欢发了条消息。
五分钟后,技术科的门被他撞开时,顾清欢正低头盯着脑波监测仪,白大褂袖口沾着淡褐色的咖啡渍——那是她分析数据时习惯性咬笔杆留下的。
“记忆结构异常。”她头也不抬,指尖在全息投影的脑波图上划出一道扭曲的曲线,“你看这个a波和θ波的重叠区,正常人类的记忆存储是树状结构,可他的……”她调出另一张图,是团纠缠的乱麻,“更像被人往硬盘里硬塞了段视频,把原数据都覆盖了。”
林昭的手指在操作台上敲出急促的鼓点:“能确定是‘镜界’的手法?”
“结合你之前说的‘镜界’徽章。”顾清欢终于抬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概率97%。他们不是单纯控制意识——”她顿了顿,把全息图切换成记忆碎片对比,“是在用虚假记忆替换个体身份。就像……”她找了个比喻,“给电脑重装系统,连c盘都格式化了。”
林昭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想起黑衣人说的“林素云的记忆必须清除”,想起系统里突然跳出的“关键线索缺失”,喉咙像被人攥了把盐。
“我需要找我妈。”他抓起外套往外走,路过顾清欢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福尔马林混着薄荷香,“她在城南的安全屋。”
安全屋的防盗门锁转了三圈,林素云开的门。
她鬓角的白发比上周又多了些,却仍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墨绿毛衣——那是林昭刚工作时给她买的。
茶几上摆着半凉的桂圆茶,水汽在玻璃上凝成珠,顺着杯壁往下爬。
“小昭?”林素云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这么早过来?”
林昭没说话,调出记忆回溯的影像投在墙上。
画面里,小男孩抱着布熊蹲在火场前,火苗舔着窗框,把影子拉得老长。
“这不是你的记忆。”林素云的声音突然发颤,手里的茶杯“当啷”掉在地上,瓷片溅到林昭脚边,“这是我当年看到的场景。”她踉跄着扶住沙发背,指节泛白,“那天我去探视你张阿姨,她住的楼着火了。我挤在人群里,就看见个小男孩……”她猛地抬头,眼里有水光在晃,“他们把我的记忆……种进了你脑子里?”
林昭的太阳穴又开始跳。
他摸出手机打开系统界面,“异能封印”的兑换选项闪着幽蓝的光。
功德值还剩7330,足够。
“妈,你先去里屋。”他声音发哑,“我试试剥离这段记忆。”
林素云想说话,嘴唇动了动又闭上。
她转身时,林昭看见她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是她害怕时的习惯动作。
门关上的瞬间,林昭按下确认键。
系统提示音像道惊雷,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站在童年卧室里。
书桌上摆着他小学的算术本,铅笔盒是铁皮青蛙样式的,窗台上的绿萝垂着藤蔓,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织出金网。
墙上挂着全家福,母亲穿着红毛衣,他骑在父亲脖子上笑——可林昭记得,父亲在他三岁时就去世了,这张照片根本不存在。
“欢迎回家,林昭。”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昭慢慢转头,墙上的照片里,母亲的眼睛动了。
她的嘴角勾起个陌生的弧度,像条吐信的蛇,“你终于肯回来了。”
窗外的阳光突然亮得刺眼,林昭抬手遮眼时,看见书桌上的算术本扉页写着字——用他七岁时歪歪扭扭的笔迹:
“镜界实验体07之子,记忆覆盖进度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