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针一样往鼻腔里钻。
林昭盯着顾清欢发梢凝结的汗珠，突然发现她左眼下的泪痣在微微发颤——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从前解剖高度腐烂的尸体都没见她这样。
\"三天。\"他哑着嗓子开口，顾清欢悬在他手背的手猛地顿住，指尖几乎要碰到他腕间还未褪去的电极贴。\"虚拟空间半小时，现实三天。\"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余光瞥见苏挽月已经撞开法医室的门，警服右肩的泥点还沾着草屑，显然是从郊外现场直接飙车回来的。
\"说重点。\"苏挽月把配枪\"咔嗒\"一声拍在操作台上，枪套搭拉着，露出半截漆黑的枪管。
她的瞳孔缩成针尖，这是林昭熟悉的\"猎物锁定\"状态——上回在连环碎尸案现场，她也是用这种眼神盯着抛尸地图。
林昭摸出枕头下的实验日志，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温热。
母亲的字迹在灯光下泛着旧茶渍的黄：\"昭昭，如果有天你看到这页......\"他喉结滚动，突然抓住顾清欢的手腕，把日志按在她掌心。\"镜界不是虚拟监狱，是记忆提炼器。
他们在收集普通人的意识碎片，用来强化异能者的精神控制。\"
顾清欢的睫毛剧烈颤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日志封皮。
她转身时实验服下摆扫过林昭的手背，带着凉意——那是长期接触尸袋才会有的温度。\"我同步下载了你的脑波数据。\"她打开靠墙的老式电脑，键盘敲击声像机关枪，\"意识空间的时间差......符合非线性记忆压缩的特征。\"屏幕亮起的瞬间，三张模糊的老照片跳出来，像素点在她镜片上跳动。\"2003年暗蚀生物实验室关闭前，三名核心研究员失踪。
沈修远，神经科学博士，擅长......\"她的声音突然哽住，鼠标停在照片备注栏：\"认知干扰技术开发。\"
苏挽月凑过来，警徽在屏幕蓝光里闪了闪。\"当年我爸查这个实验室，出车祸前最后一通电话说'沈教授不对劲'。\"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林昭看见她虎口处新添的擦伤——应该是刚才冲楼梯时蹭的。
\"他还活着。\"林昭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间，露出锁骨下方淡粉色的手术疤痕——那是三年前为救落水小孩留下的。\"镜界管理员的意识体在崩溃前喊了半句话：'真正的......'。
结合母亲日志里提到的'认知进化计划'，他需要活人意识当燃料。\"他扯掉手腕上的监测线，金属贴片扯得皮肤发红，\"所以我们要当燃料。\"
顾清欢猛地转身，白大褂口袋里的解剖刀撞在金属器械盘上，发出清脆的响。\"你疯了？\"她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尖锐，发梢沾的汗蹭在实验服领口，\"功德系统的终阶净化刚觉醒，你根本不知道副作用！\"
苏挽月却眯起眼，指尖敲了敲桌上的配枪。\"说具体。\"
林昭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微信对话框停在\"海城刑警\"工作群，他的头像旁边显示着\"已编辑\"。\"半小时前，我用小号发了条朋友圈。\"他划开屏幕，照片里是实验日志的特写，配文只有四个字：镜界秘密。
顾清欢的呼吸突然急促，她抓起桌上的平板调出警局监控，画面里，围墙外的梧桐树影正在摇晃。\"他们等不了。\"林昭指着监控右下角的时间，23:17，\"暗蚀要确保秘密永远沉在镜界。
所以今晚，会有人来......\"
\"叮——\"
警报声撕裂了消毒水的气味。
顾清欢的平板突然弹出红色警告，东南角围墙的红外感应触发。
苏挽月已经抄起配枪，枪套\"啪\"地扣上时，金属碰撞声像颗小炸弹。\"三组守住后门，五组跟我绕侧墙。\"她转头对林昭挑眉，警帽下的碎发被风掀起，\"看好你自己，别让我回来给你收尸。\"
林昭站在窗边，看着苏挽月的影子消失在走廊尽头。
顾清欢突然抓住他的胳膊，体温透过白大褂渗进来：\"如果是陷阱......\"
\"不是陷阱。\"他反握住她的手，掌心能感觉到她无名指的茧——那是长期握解剖刀磨出来的。\"是鱼饵。\"
月光漫过警局的围墙。
林昭盯着监控画面里那个穿清洁工制服的男人，他的橡胶手套泛着不自然的白，左手始终插在工具包深处。
当男人摸到法医室窗台下的花盆时，林昭听见了金属摩擦的轻响——和三年前在码头缴获的消音手枪，是同一种材质。
\"动手。\"他对着耳麦低声说。
下一秒，监控里的男人突然僵住。
苏挽月从他背后的冬青丛里窜出来，战术靴碾断一根枯枝，左手扣住对方后颈，右肘精准顶在他腰眼。
男人闷哼一声，工具包\"哐当\"落地，里面掉出一支改装过的电击棒，还有半管泛着荧光蓝的液体。
\"带回审讯室。\"苏挽月的声音像淬了冰，她扯下男人的口罩时，林昭看见对方后颈有片青灰色的蝴蝶状胎记——和镜界管理员意识体上的纹身，纹路分毫不差。
审讯灯刺得男人眯起眼。
他突然咧嘴笑了，嘴角慢慢渗出血沫。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功德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直觉强化·预警触发】。
他猛地扑过去，手指卡住男人下巴往上掰，一颗带毒的假牙\"咔\"地掉在地上，在水泥地面溅起绿色的小液珠。
\"沈修远在哪？\"苏挽月的配枪抵住男人眉心，枪管压得他额头泛红。
男人的笑更浓了，血沫顺着下巴滴在审讯桌上。
他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指向林昭的胸口：\"你们以为......能找到光？\"他的瞳孔突然扩散成灰白色，\"镜界的光......是吃人的......\"
\"搜身。\"林昭打断他，转身时看见顾清欢举着证物袋站在门口，她的实验服不知何时系好了所有扣子，发梢的汗已经干了，只留下几缕翘起的碎发。
金属牌被镊子夹起来时，林昭听见顾清欢倒抽一口气。
正面刻着\"镜界·二级节点\"，背面的地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安和私人精神康复中心，顶楼303室\"。
\"安和？\"苏挽月的手指在桌上敲出急促的鼓点，\"上个月才挂牌的新机构，法人代表是个七十岁的退休医生。\"她突然停住，抬头时眼里有光在烧，\"我爸出车祸前，最后去的就是安和旧址。\"
林昭摸出手机，搜索栏里输入\"安和康复中心\"。
地图上，那栋米白色建筑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兽，顶楼303室的窗户亮着幽蓝的光，像某种生物的眼睛。
\"该去拜访了。\"他把金属牌收进证物袋，指尖隔着塑封纸摸到刻痕的凹凸。
母亲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你要像太阳，照破所有阴影。\"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了一瞬。
等光亮重现时，林昭看见顾清欢正在整理实验日志，苏挽月在给枪装弹，而手机屏幕上，安和康复中心的定位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个无声的召唤。
顶楼303的幽蓝灯光始终未灭。
有人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