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风裹挟着陈年铁锈味灌进鼻腔，林昭盯着阶梯顶端身着白大褂的身影，后槽牙微微咬紧。
三个月前镜界实验室爆炸时，他亲手抱着这个女人冲出火海——她后颈那道淡蓝色纹路，他记得比自己的警号还清楚。
可此刻她站在阴影里，眼尾却没有记忆中被火焰灼伤的淡粉色疤痕。
“你不是‘研究员’。”他喉咙干涩，右手悄悄伸进西装内袋，指尖触碰到怀表冰凉的金属外壳。
这是顾清欢用实验室残骸熔铸的“灵魂净化”装置，专门对付意识体。
女子转过身，发梢扫过墙面的霉斑，唇角勾起的弧度就像经过精密仪器校准过的：“你以为能摆脱‘镜界’？”她的声音比记忆中更轻，却带着电流穿过导线的刺响，“其实你一直都在他们的模型里。”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三个月前系统面板消失时，他以为功德系统只是能量耗尽；顾清欢解剖镜界残党时发现的意识碎片，阮星眠从暗网扒出的“认知进化计划”文档，此刻在他脑海里突然连成了线。
他盯着女子的眼瞳，那里没有人类应有的情绪波动，只有如数据流般的银纹快速闪过。
“记忆引导者。”他突然开口，声音比预想中冷静，“镜界最后一任意识实验体，负责引导宿主完成最终觉醒。”
女子的睫毛顿了顿——这个微不可察的破绽让林昭后背渗出冷汗。
他在警校学过微表情分析，真正的人工智能不会有这种人类式的停顿。
怀表在掌心发烫，他按下侧边暗扣，“残影模式”启动时，皮肤下的金光顺着血管爬上手背。
扫描结果在视网膜上浮现的瞬间，林昭喉结滚动。
纯粹的意识构成，没有实体，没有生命体征，连构成方式都与镜界普通复制体不同——这是高阶产物，是……
“你从小到大的每一次选择。”女子举起手，指尖凝聚的金斑投射出全息影像，“高考填志愿时在警校和医科大之间犹豫了十七分钟，第一次出警时握枪的手抖了三秒，破连环凶案那晚在停尸房陪顾法医守了尸体一整夜。”
影像里的画面像快进的监控，林昭看见十七岁的自己在志愿表上反复涂改，看见二十岁的自己在暴雨里追小偷摔破了膝盖，最后停在三天前——他蹲在巷子里给流浪猫喂鱼干，转头时恰好被阮星眠的相机捕捉到。
“你们记录了这些？”他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被监视的愤怒，而是想起系统面板上突然暴涨的功德值。
救老人 + 50，破冤案 + 500，原来那些数字从来不是随机奖励，而是镜界在计算他的“觉醒进度”。
“不是记录。”女子的指尖划过影像，“是模拟。你以为的自由意志，只是我们设定好的路径。”她忽然笑了，“包括你现在激活怀表的动作——”
通讯器在此时震动，苏挽月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炸响：“林昭！地铁站所有出口被混凝土封死，我带一队从通风井突入，你那边情况——”
林昭猛地扯掉通讯器摔在地上。
他终于看清女子眼底的银纹是什么了，那是正在同步的数据流，和他皮肤下的金光频率完全一致。
顾清欢三天前说他体内的金丝“像在寻找某种接口”，原来接口一直在这里。
“你们想借我重启系统。”他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那是三个月前爆炸时，女子推他出去的瞬间，融进他血肉里的光。
女子没有否认，反而抬起手，指尖的金斑落在林昭锁骨的纹路上。
他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血管往大脑涌，那是被封印三个月的系统能量，此刻正疯狂冲破最后一层桎梏。
“林队！”
下方通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苏挽月的特警队到了。
林昭余光瞥见楼梯转角闪过黑色战术靴，立刻侧身挡住女子的身影。
他不能让苏挽月卷入意识体的战斗，那些子弹对纯粹的意识体来说，不过是穿过空气的风。
“清欢。”他对着袖口微型麦克风低声说，“分析她的数据结构。”
“正在同步。”顾清欢的声音从耳机传来，背景是仪器的嗡鸣，“核心代码……和你体内金丝的共振频率吻合度 97.3%。林昭，他们在用你修复系统。”
最后一个字刚落，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女子的手掌已经按在他锁骨的金纹上，那些他以为早已消散的功德系统面板，此刻正以更璀璨的方式在他视网膜上展开——不是透明浮窗，而是直接刻进意识的数据流。
“记忆回溯！”他咬着牙低喝。
这是他用 3000 功德兑换的技能，从前需要闭眼凝神，此刻却像呼吸般自然。
女子的意识海在他眼前展开，那些被加密的代码里，他看见自己第一次破获校园悬案时的狂喜，看见苏挽月在他受伤时红着眼眶骂“废物”的模样，看见顾清欢在解剖台前为死者整理头发的温柔，看见阮星眠躲在角落偷拍他时藏都藏不住的笑。
“这些不是数据。”他喘着气，“是我的人生。”
女子的身形开始扭曲，意识体在记忆回溯的冲击下出现裂痕。
林昭趁机调动“直觉强化”，所有案件线索在他脑海里排列成攻击路线。
他抬起手，掌心的金光凝聚成实质的刃，精准刺向女子意识海的核心节点。
“啊——！”
尖啸声像玻璃划黑板，女子的身体化作无数金片飘散。
林昭踉跄着扶住墙，掌心躺着一枚拇指大小的芯片，表面刻着一行血红色小字：“最终协议——融合开始。”
“林昭！”苏挽月的声音近在咫尺，她带着特警冲上来，战术手电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你没事吧？”
林昭刚要说话，芯片突然震动。
他感觉有冰凉的数据流顺着指尖窜进大脑，眼前闪过无数快速切换的画面：穿白大褂的男人在实验室里调试仪器，婴儿床上的小婴儿手腕系着 07 号标签，爆炸前女子流着泪说“快走”，还有……一面镜子里，另一个自己正对着他笑。
“欢迎回来，07 号。”
机械音在脑内炸响时，林昭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听见苏挽月在喊他名字，看见顾清欢从通讯器里露出担忧的脸，可那些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很远。
芯片的数据流还在涌入，他看见镜界的标志在意识深处亮起，看见“认知进化计划”的最终目标，看见……自己的名字，原来只是个编号。
“林昭？林昭！”
苏挽月的手拍在他脸上，刺痛让他猛地回神。
芯片已经发烫，他捏紧芯片站起身，看向还在飘散的金片。
那些碎片里，他好像又看见女子的脸，这次她的眼尾有了淡粉色疤痕，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别让他们把你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她的声音混着机械音在脑海里回响，林昭握紧芯片的手微微发颤。
通讯器再次震动，阮星眠的消息弹出来：“暗网爆了！所有镜界相关论坛都在刷‘07 号觉醒’。”
他望着通道外透进来的天光，突然笑了。
三个月前系统面板消失时，他以为自己失去了金手指；现在才明白，所谓功德系统，不过是镜界给他的“觉醒进度条”。
可那些因为救老人、破冤案、守护真相而累积的温度，那些和苏挽月、顾清欢、阮星眠一起走过的日子，从来都不是数据。
“走。”他拍掉苏挽月扶着他的手，往通道外走，“回队里。”
芯片在掌心发烫，机械音还在循环“欢迎回来”，可林昭的脚步越来越稳。
他想起第一次穿警服时，母亲在照片里对他笑；想起苏挽月把配枪拍在他桌上说“别给我丢脸”；想起顾清欢说“尸体不会说谎，但活着的人可以替他们说”；想起阮星眠举着相机说“我要把你的功德写成书”。
这些，才是他的系统。
走出通道的瞬间，阳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林昭眯起眼，看见阮星眠举着相机从特警堆里挤过来，苏挽月在骂她“别添乱”，顾清欢从法医车那边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分析报告。
芯片突然再次震动，数据流如潮水般涌进大脑。
这次他看清了，那些快速切换的画面里，有个穿警服的身影，正握着枪，对着镜界的标志扣动扳机。
他摸向腰间的配枪，金属外壳贴着皮肤的温度，比芯片更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