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冬宫的灯火辉煌如昼，将涅瓦河畔的寒气隔绝在外。
国际汽联年度颁奖盛典，赛车界最顶级的名利场。
黑色宾利停稳，车门开启，一只擦得锃亮的固特异手工皮鞋率先探出。林逸风一身剪裁精良的brioni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他整理了一下袖口，迈步踏上红毯。
瞬间，他被一片白色的光墙和快门的密集扫射声淹没。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发胶味和名为“野心”的炙热气息。身旁的夏尔·勒克莱尔，同样西装革履，但年轻的脸庞上还带着一丝初临大场面的局促，他下意识地向林逸风身边靠了靠。
林逸风目不斜视，步伐沉稳得像一台节拍器，在周围的喧嚣中走出了自己的节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张被媒体冠以“冰人Ethan”之名的脸庞，此刻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古罗马雕塑。
“Ethan！看这边！笑一个！”
“charles！和你的冠军队友站近一点！”
无数的呼喊声试图撕开他脸上的冰冷面具，但他置若罔闻。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副平静的皮囊下，心脏正以略高于静息值的频率有力地搏动着，将兴奋的血液泵向四肢百骸。
这，就是冠军的味道。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勒克莱尔，年轻人正在努力地对着镜头挤出一个标准的社交微笑。
真嫩。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空气中的温度陡然升高。水晶吊灯下，觥筹交错，每一张面孔都是F1围场里响当当的人物。
“林！恭喜！”红牛领队霍纳举杯示意，笑容里带着几分不甘。
“马克斯没来？”林逸风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他在模拟器上。”霍纳耸耸肩，“他说，明年要把今年的都赢回来。”
林逸风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很好，这才像他。
他和勒克莱尔找到了法拉利的大部队。那里，气氛有些微妙。cEo路易斯·卡米莱里正与几位赞助商谈笑风生，而新任领队马蒂亚·比诺托则站在一旁，标志性的圆框眼镜后，眼神平静如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只是需要分析的数据。
工程师们簇拥着比诺托，而一些属于“旧时代”的车组成员，则下意识地与那个圈子保持着距离。
罗伯托·奇亚帕端着酒杯走过来，轻轻碰了一下林逸风的杯子。
“看到了吗？新的国王和他的内阁。”奇亚帕压低了声音，下巴朝着比诺托的方向扬了扬。
“他看起来……很冷静。”林逸风评价道。
“冷静？他就是台行走的Ibm深蓝。”奇亚帕灌了一口香槟，“我打赌他现在正在计算今晚的香槟消耗量会不会超出车队预算。”
林逸风没接话，目光落在了比诺托身上，奇亚帕说的“冰冷的机器”。或许吧，但这个赛季证明了，这台机器，能赢。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2018赛季，F1年度车队总冠军，他们用无与伦比的速度、完美的团队协作和一颗冠军的心，再次将跃马的旗帜插上了世界之巅！他们是——Scuderia Ferrari！”
全场掌声雷动。
在激昂的音乐声中，cEo路易斯·卡米莱里与领队马蒂亚·比诺托一同走上舞台。卡米莱里这位老成的商人满面春风，而比诺托，这位技术“教授”，即便是站在聚光灯下，也依旧保持着工程师的严谨。他接过沉重的奖杯，只是简单地举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像用圆规画出来的，标准，但不带温度。
林逸风在台下鼓掌，他看到奇亚帕他们也在鼓掌，但那掌声中，混杂着骄傲与一丝挥之不去的疏离。
接着，是车手表彰环节。
“年度车手季军——来自摩纳哥的天才，法拉利车队的年轻雄狮——夏尔·勒克莱尔！”
勒克莱尔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结，站起身。经过林逸风身边时，林逸风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去吧，这是你的。”
勒克莱尔回头，看到林逸风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不是微笑，只是一种嘴角肌肉的轻微上扬，但眼神里传递出的认可，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
年轻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走上台。
林逸风看着台上的勒克莱尔，心中有种奇异的满足感。这小子，从索伯到法拉利，他顶住了所有压力，证明了法拉利的赌注没有错。他没有辜负自己的“教导”。
紧接着，又一个奖项揭晓。
“年度最佳新人奖！毫无悬念，他用一个惊艳的赛季宣告了自己的到来，他就是——夏尔·勒克莱尔！”
梅开二度。
勒克莱尔再次上台，这一次，他的感谢词更加简短：“谢谢。但我的目标不止于此。明年，我会更快。”
台下，林逸风的嘴角那丝弧度更明显了些。
有野心，很好。法拉利需要这样的野心。
终于，轮到了今晚的压轴大戏。
整个大厅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中央。巨大的屏幕上开始播放本赛季的集锦——墨尔本的强势开局、摩纳哥的精准防守、银石的酣畅胜利、斯帕的封神超车……每一个画面，主角都是那台红色的SF71h和驾驶它的17号车手。
“……他，是赛道上的计算器，是对手眼中的冰人。他用一次次非凡的驾驶，重新定义了极限。他君临天下，他无可争议！2018赛季，FIA一级方程式世界锦标赛，年度车手总冠军——来自华夏，法拉利车队的——林逸风（Ethan Lin）！”
伴随着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和欢呼，林逸风站起身。
他没有与任何人拥抱，只是朝自己的团队方向微微颔首，然后迈开双腿，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属于他的王座。
他从FIA主席手中接过那座沉甸甸的、象征着赛车界最高个人荣誉的冠军奖杯。金色的杯体，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映出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他走到麦克风前，全场鸦雀无声，等待着新科冠军的感言。
“感谢车队，感谢马拉内罗的每一个人。”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大厅，平稳、清晰，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技术报告。
“SF71h是一台很快的车，我们拥有最好的策略和执行力。数据证明了这一点。”
他停顿了一下，台下的人们面面相觑。这就完了？没有激动的呐喊？没有热泪盈眶的感谢？
“目标已经完成。”林逸风继续用他那机器人般的语调陈述着，“明年的目标，是卫冕。报告完毕。”
说完，他拿着奖杯，微微鞠躬，转身走下舞台。
整个大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掌声中夹杂着善意的笑声和不可思议的议论。
“我的天，他说‘报告完毕’？”
“这就是冰人Ethan！太酷了！这比哭着感谢父母有性格多了！”
“他真的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太可怕了。”
只有林逸风自己知道，在他走上台的那一刻，脑海中闪过的，是舒马赫幻影曾经在他耳边低沉的咆哮：“记住这种感觉，小子！然后，比它更强！”
在他发表那段简短到冷酷的感言时，他的内心独白是：“老头子，看到了吗？我们做到了。下一个，就是你了。”
颁奖典礼的喧嚣渐渐散去。
林逸风独自一人站在冬宫的露台上，晚宴的嘈杂被厚重的玻璃门隔在身后。圣彼得堡的冷风吹在他发烫的脸上，带来一丝清醒。
他将金色的奖杯放在一旁，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无比踏实。他没有再看那座奖杯，而是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了那个被体温焐热的、小小的卡丁车模型。
指尖抚过模型底座上那熟悉的签名——m. Schumacher。
今夜的荣耀，属于圣彼得堡。
但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早已确定。
口袋里的模型仿佛在微微发烫，指引着他未竟的使命。
阿尔卑斯山的雪，应该已经落下了吧。
瑞士，格朗。
他该去赴那个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