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平两口子把找上门的另一个爹扶进堂屋。
刘翠芬忙来忙去,一会儿倒水一会儿剥红薯。
老头就笑着看闺女。
还得是福安,问刘翠芬:“嫂子,是你家亲戚吗?”
刘翠芬抹了抹眼角高兴的眼泪:“看我,都没跟你们说一声。这是我爹,石头,红妞,不认识了吗?过来叫姥爷!”
石头跟红妞倒是见过这个姥爷,只不过那会儿年纪小,有些认不真。
这会儿听他们娘发话,立马跟着叫了起来:“姥爷,姥爷。”
小老头笑眯眯的应了下来。
从随身的包袱里面摸出来两个小玩意儿,一人手里塞了一个。
又拿了两个塞给刘翠芬:“给俩小的,你收着吧。”
红妞低头一看,高兴的跟他爹显摆:“爹,你看,花生。”
石头瞅了瞅,也说道:“我的也是,看着可像真的!”
杨福平定睛一看,原来俩人手里拿着的都是银花生,想来翠芬手里那俩应该也是一模一样的。
这老爷子,手里还是有点儿东西。
按理来说刘老爷子的年纪,比着杨远信还要小上三四岁。
可这几年没怎么见,俩人都快差辈儿的感觉了。
怪不得俩孩子不敢叫人。
老头回乡日久,说话也爽利了不少。
对着杨远信开门见山:“这回来,是来投奔姑娘来了,不知道亲家这边,能不能匀老头子一碗饭。”
刘翠芬也紧张的看着公公。
杨远信哈哈一笑:“这有什么,你将这么好的闺女许给我家,为我杨家生儿育女,老大给你养老送终也不为过。
不过话既然说到这,我也多嘴问一句,怎么这会儿才想到找翠芬呐?”
是呀,之前杨福平两口子也不是没回老家请过,可人家要等儿子,死活不愿意跟闺女回来。
怎地突然想通了?
刘翠芬又扭头看他爹。
刘老爷子瘪瘪嘴,叹口气:“我一个人在乡下,本来想着地租给族里打理,租子少收点儿,吃用靠着近门儿的侄子侄媳妇管。
也不想来城里麻烦你们俩。
没成想,人家管着管着,想替我当家。
族里看我这个孤老头子,也想拿捏拿捏,话里话外的想让我过继。
那我能答应嘛,你弟弟还活的好好的,有这么咒人的嘛!
虽说你们一年回去看我一回,时不时的捎东西回来,让人也不好明着来什么歪招儿。
可总归不是个长久之计。
我琢磨琢磨,反正也是保不住,干脆,去县上寻人,把地零散的都卖了出去。
虽说便宜点儿,但是省心啊!”
说到这,老头端起闺女给倒的茶水,美美的喝了一口。
大雪天奔波了这么久,坐在火炉边儿好不容易手才缓过来。
赶紧喝点儿水暖暖身子。
杨福平听的有些不解:“爹,您这么一卖,族里就同意了?”
刘老爷子一杯水稀溜溜的喝个精光,举着杯子给闺女。
刘翠芬赶紧去续水。
老头这才抹了下嘴角的水渍,又捡起来一个烤的冒油的红薯,掰着往嘴里塞:“哦,我们县上兵役科的科长,跟翠芬娘是本家,去年的时候,我让他牵线,不管他卖给谁,卖多少,我只要市价的三成,另外得替老头子担了这事儿。
反正族里没人因着这事儿往我跟前多嘴。
我背地里听我们族长跟好几个人说可惜,说是老头子我惹了上面儿长官的眼,白菜价给地都卖了。”
杨福平倒吸一口凉气,自家岳父大人,这壮士断腕的决心,了不起。
足足三四百亩地,就是一亩便宜二十个大洋,那也不算个小数。
至于卖的钱,在座的没一个人问,问多了就不礼貌了。
外面儿下着雪,天黑的就早。
看看座钟才五点钟,天已经阴阴沉沉的不辨时间了。
钟一响,李水仙才觉着说话说的有些久了,于是赶紧叫上儿媳妇去做饭。
交代儿子:“福平,给你丈人铺床去。
天儿冷,亲家要是不介意,还是跟福安石头一个炕吧,挤着暖和!”
刘老爷子这倒不介意,站起来背手道:“俩小的呢,我去瞅瞅!”
石头拉着这个看着和蔼可亲的姥爷,往他爹娘的屋走:“走,姥爷,他俩都睡一下午了,也该醒了,不然晚上该睡不着闹觉啦!”
“你还知道闹觉呐,真懂事儿!”
红妞也跟在屁股后面:“我也懂事儿,小锁跟小柱儿在家,都是我陪着玩儿!”
刘老爷子摸摸红妞的脑袋:“对,红妞也懂事儿!”
······
厨房里,刘翠芬还没从见到亲爹的激动情绪里面缓过来。
平常觉着自家吃的还算不错,可这会儿看看,又有些无从下手。
李水仙见状,直接发号施令:“让你爹,就是石头爷爷,去街上看看,有没有还开着门的二荤铺子,掂对俩菜回来。
顺道去菜场看看,还有卖豆腐的没有,家里有白菜,晚上吃点儿热热乎乎的。
咱们娘俩可着家里有的再做几个。
窝头倒是现成的,这头一天也不合适。
现发面是来不及了,这样,你去倒座房里拔几根儿葱,我烫点儿面,主食晚上就用白面儿烙葱油饼。”
刘翠芬水瓢没放下就去喊公公了。
李水仙没来得及拦,只好拿只碗先往锅里倒水,不然锅底都发红了!
等刘翠芬又举着水瓢回来,这才不好意思的看着婆婆。
李水仙没当回事儿,好长时间没见过亲爹,谁还不兴高兴高兴呢。
赶在杨远信提着食盒回来的当口。
简单的几个菜也出锅了。
一个萝卜粉条,里面还放了几片儿腊肉借个味儿。
一碗大葱炒鸡蛋,一小撮虾皮红烧的冬瓜,一盘泡开的豆角干跟木耳用猪油炒。
接过杨远信手里的食盒,把豆腐掰掰往锅里一放,滚开了放点儿白菜叶子跟两片儿火腿儿,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
除了自家做的四菜一汤,还有杨远信提回来的焦炸丸子跟溜肉片儿。
刘老爷子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这菜,得来两盅。”
刘翠芬皱眉,自己爹酒晕子的形象根深蒂固,总不能来闺女家第一顿就喝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