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川南小县城的街道上早已寂静无声。
机械厂家属院外的老宅区一片破败,风穿过残垣断壁发出呜咽声,仿佛诉说着几十年来的人事更迭。
陈砚站在一处墙角下,目光微沉,扫视着这片荒废已久的旧屋区。
他知道,这里藏着不少被遗忘的宝贝——红木家具、老式铜锁、雕花门板……这些东西在眼下这个年代没人稀罕,可一旦改革开放浪潮涌起,这些“旧物”就成了资本的起点。
“刘国栋那边不会就此罢休。”他心里清楚得很。
镇领导和畜牧站干部一行虽然让他在镇里小露锋芒,但也彻底将他的长毛兔养殖场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他现在趁着自己手上还有一些出售兔毛的钱,必须抢在政策收紧之前,囤积一批老物件,为接下来的发展铺好路。
“得找个借口接触住户。”他想着,转头望向不远处家属院的方向。
吴婶是家属院出了名的热心肠,谁家有难处她都愿意搭把手,而且她嘴快耳灵,最擅长牵线搭桥。
陈砚决定找她帮忙。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吴婶便拎着菜篮子往老宅区走,嘴里还不停念叨:“我那亲戚想找个房子落脚,你们要是有空房,可以租也行卖也成……”
一连问了几家,回应她的都是摇头和冷淡的眼神。
这些人对搬迁心存疑虑,生怕搬出去后没了退路。
直到走到最东边的一座破屋前,屋里传出沙哑的声音:“丫头,你说的是真事?”
屋里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是张三爷。
吴婶忙点头解释,说是有亲戚想买套房子安家。
张三爷听罢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我家这屋子倒是能卖,你叫那人来看看。”
陈砚接到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苏昭也一同前往。
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进屋内,尘埃在光线中浮动。
屋子里满是岁月沉淀的味道,墙上糊着泛黄的报纸,角落里堆着几件破旧的家具。
陈砚蹲下身,轻轻拂去一张八仙桌上的灰尘,露出深红色的木质纹理。
陈砚心头一震,目光落在那张桌子身上,脑海中迅速计算着价值与回报。
他没有犹豫,当即拍板签下转让协议,并承诺帮张三爷搬家安置。
签完字后,张三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总算有人看得上我家祖屋的东西了,留在我手里也没用……”
傍晚时分,陈砚和苏昭再次来到老宅,开始清点屋内的物品。
大部分家具都已经朽坏,只有少数还能修复使用。
苏昭一边整理杂物,一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为的这些旧物件才买下的?”
“那是当然,这些旧物件只是现在人们还没意识到它们的价值。”陈砚笑了笑,“等将来人们明白过来,这些东西就不再是破烂,而是宝贝。”
话音刚落,她忽然停下动作,手指触到一处松动的砖块。
她皱眉用力一抠,砖块竟然整个脱落下来,露出一块凹进去的空间。
一本泛黄的书静静躺在里面。
封面上印着几个模糊的繁体字:《农业经济年鉴》,民国三十七年。
她怔了一下,抬头看向陈砚,眼神中透出一丝惊讶与疑惑。
“这里怎么还会藏着一本书?”她低声说道。
陈砚接过书,轻轻翻开第一页,纸页微微发脆,但字迹依旧清晰可见。
他的目光掠过目录,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老宅内的灯光昏黄,微弱的光束照在那本泛黄的《农业经济年鉴》上,仿佛它也承载着某种命运的重量。
苏昭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封面上,“民国三十七年”几个模糊的繁体字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她心头的迷雾。
“砚哥……这本书不简单。”她的声音低沉而谨慎,手指轻轻翻动书页,纸张微微发脆,但每一行字迹都清晰可辨。
陈砚接过书,眼神迅速扫过目录,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心跳随着翻页的节奏加快——这不是一本普通的年鉴,而是包含着详尽的农业数据、粮食价格趋势分析、甚至还有对农村经济发展走向的预测。
“这……简直就是民国时期的农业全书啊!”他低声喃喃。
苏昭抬头看他,眼中既有震惊也有敬佩:“这本书对于我们荒山开发估计也有不小的用处。”
陈砚没有说话,只是将书小心地合拢,放入怀中。
“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他低声道,语气里透出一丝紧迫感。
苏昭点头,继续帮他整理屋内杂物,两人默契地不再多谈,但彼此心照不宣。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敲门声响起。
“小砚?”王秀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陈砚和苏昭对视一眼,赶紧把最后一堆杂物盖上旧布,然后才开门。
王秀兰神色紧张,走进来便低声说:“小砚,我刚听吴婶说,有人在打听你买老宅的事。好像是刘国栋那边的人,已经盯上你了。”
陈砚眉头一挑,却没有显露出惊讶。
“我知道刘国栋肯定会盯着我。”他平静地说,一边把锁进箱子的《农业经济年鉴》推进床底角落,目光坚定如铁。
“就算我买老宅也没有违法,只要没有违法就不怕他。”
王秀兰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我就是来提醒你一声。”
送走王秀兰后,屋内重归寂静。
窗外风呼啸而过,仿佛也在催促这场风暴的到来。
苏昭轻声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陈砚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既然是他一直在暗处盯着,那我就走给他们看。”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落在家属院门口,吴婶照例拎着菜篮子出来溜达。
“砚哥,你昨天那事儿办成了没?”她笑着凑过来问。
“成了。”陈砚笑了笑,目光扫过她,“另外两家呢?”
吴婶眨眨眼:“正巧今天有个做木工的亲戚找我帮忙,我想着你不是也在收房嘛,就顺嘴提了一嘴。”
“哪家?”
“东头老李家,西巷子老赵家。这两家人最近都在闹搬家的事,你也知道,这些老屋子风吹雨打,住着也不安心。”
陈砚眼神一亮,心中已有计划。
“好,你安排个时间,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