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外的台阶上,荣枳刚推开玻璃门,刺眼的闪光灯便如暴雨般袭来。
数十名记者举着长枪短炮将她团团围住,话筒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
“荣律师!您屡次为杀人犯辩护,是出于什么特殊原因?”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记者抢先发问,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有传言说您收取了高额黑钱,对此您作何解释?”另一个女记者尖声补充道。
荣枳眯起眼睛,这些提问明显带着预设的立场……她本想径直离开,但职业素养让她停下脚步:“在我的案件中,真相往往与表象相反。我的职责就是揭开这层伪装。”
这个滴水不漏的回答显然没能满足记者们的胃口。那个金丝眼镜记者不依不饶:“那为什么您总在最后关头才抛出关键证据?是为了制造戏剧效果,还是为了抬高身价?”
荣枳缓缓转头,冰冷的视线让记者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但他很快又鼓起勇气,将话筒再次递上前来。
“思考需要时间。”荣枳的声音像淬了冰,“难道你能在一秒钟内解出哥德巴赫猜想吗?”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路边等候的黑色轿车,留下身后一片哗然。
“装什么清高!”被买通的记者们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却没人敢真的追上去——谁都知道她背后站着的林氏集团的掌舵人林洧柠,是个怎样危险的人物。
……
驾驶座上,成发熟练地打着方向盘。
这些年他早已成为两人的专属司机兼管家,住在离公司和事务所都不远的公寓里。将荣枳安全送达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林氏集团总部。
回到熟悉的公寓,荣枳终于卸下防备。她倒了杯热水,疲惫地陷进沙发里。电视上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本台独家报道——一名年轻女子被发现死于xx酒店内,死亡时间大约在半夜1点至3点,死亡原因是因为脖颈被割断造成的大出血,并在其身上发现多处疑似长期遭受虐待的痕迹。”
画面切换到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接着是刘向林悲痛欲绝的特写。荣枳的眉头越皱越紧——报道中充斥着对全世德不利的片面之词,却对刘向林与死者之间可疑的关系轻描淡写。
“……在刘副市长的大力支持下,警方已掌握确凿证据……”
“……全世德长期虐待女儿,因不满其与刘副市长之子刘向林恋爱而痛下杀手……”
“……着名律师荣枳再次为杀人犯辩护,企图利用法律漏洞……”
荣枳关掉电视,内心已经没有了波澜,这样的舆论操控她见得太多了,但每次都会让案件变得更加棘手。她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之前拒绝林洧柠和张非端帮忙时的场景——小案子不需要他们出手,大案子又不愿连累他们。
连日的奔波让她的体力透支到了极限。手中的水杯还没喝完,她的眼皮就不受控制地垂了下来,最终歪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
“阿枳?阿枳?”
温柔的女声将她从混沌中唤醒。荣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林洧柠正俯身看着她,发梢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回房间睡。”林洧柠伸手将她拉起来,却在靠近时被荣枳敏锐地捕捉到一丝酒气。
“你喝酒了?”荣枳瞬间清醒了几分。
林洧柠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后退一步:“应酬嘛……就喝了一点点……”见荣枳还要追问,她连忙转移话题:“我先去洗澡,你早点休息。”说完便逃也似地溜走了。
荣枳无奈地摇头,跟着走向浴室。温热的水流冲不去她心头的阴霾——全世德的处境,与这些年她经手的无数冤案何其相似。那些被权势碾压的普通人,就像暴风雨中的落叶,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最让她心寒的是法官杨文毫不掩饰的偏袒。庭审时他与刘向林的眼神交流,简直是把司法公正踩在脚下践踏。而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对此视若无睹。
“这个世道……”荣枳将脸埋进毛巾里,不愿再想下去。明天的庭审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必须养精蓄锐。
只是躺在床上时,那些受害者的面孔又浮现在眼前,让她久久不能入睡。
……
“我去工作了——”林洧柠和荣枳告别后就坐上车离开了。而荣枳看了眼手表,时间刚好,她整理好厚厚的卷宗和精心准备的资料,准备前往看守所与全世德会合。
一路上,荣枳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即将到来的庭审。黄维等人的伎俩她已经摸透,证据链中的漏洞也一一找出。只要不出意外,这场官司她有九成把握能赢。
“意外”这个念头刚闪过,看守所门前刺眼的警灯就映入眼帘。
三辆警车歪斜地停在大门口,闪烁的红蓝光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刺目。荣枳的心猛地一沉,当她看到法医提着工具箱匆匆走进大门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立刻想进去看看,不过突然出现的黄维却先一步拦住了她。
“怎么?”荣枳比黄维想象中的更加冷静的询问道。
“没什么,就是今天荣律师可以早点休息了——不会有二次庭审了。”黄维语气中带着笑意,一种暗含讥讽的笑容。
“全世德他昨天晚上‘畏罪’上吊自杀了!”
“!”荣枳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一把推开黄维冲进看守所,刺鼻的消毒水味中混杂着某种更令人不安的气息。
狭小的囚室里,两名法医正将一具僵硬的尸体从绳索上解下。
全世德的脸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充血的眼球几乎要爆出眼眶,紫黑的舌头肿胀着伸出嘴角。他的脖颈上除了勒痕外,还有几道新鲜的抓痕。明明马上就要为自己和女儿讨回公道,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突然“畏罪”自杀?
“我明明就没有杀人……但是没有人听我解释!”全世德绝望的哭诉在她的耳边再次响起。
“我……我怎么可能会杀了自己的女儿?”
“不是我!!”
“……”
荣枳再次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转身过去,是黄维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想这样安慰自己就是黄维,但很明显不是。
她冷着脸环视四周,随后对面前的两个警察说道:“这明显是谋杀现场。死者指甲里有皮屑,地上有打斗痕迹,你们不打算调查吗?”
“法医初步鉴定是自杀。这些痕迹可能是他挣扎时留下的。”一个警察头也不抬的边写边说。
“不错,就是可惜荣律师您的委托费没人付了。”另一个警察合上照相机开玩笑的说完后转身点上一支烟。
“你们乱说些什么!?这么明显的打斗痕迹明显是有人闯入他的房间将他杀死后伪装成上吊自杀的!这还不够明显吗!?”荣枳看着他们明显敷衍的态度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失态。
“荣律师……副市长很关心这个案子。现在凶手‘伏法’了,对大家都好,你说是不是?”抽着烟的警察吐出烟圈对荣枳说道,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胸前的律师徽章。
“我知道了。”荣枳愤怒的情绪沉寂下来,她已经明白了,缓缓松开了拳头。
转身时,她看到黄维倚在门框上,脸上挂着猫戏老鼠般的笑容。
走廊的监控摄像头仍在无声地转动着,红色的指示灯像一只充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