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恩展开巨大的龙翼，在晨光中投下宽阔的阴影。他眯起那双红黑异色的眼睛，爪子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前辈们留下的\"绑架公主指南\"。
\"第一步，\"他自言自语，声音低沉如雷鸣，\"寻找王国中最美丽高贵的人。\"
下方的城堡花园中，一个身影正在晨跑。那人有着阳光下闪耀的金发，修长的四肢，穿着看似朴素但剪裁精良的白色训练服。莫恩的瞳孔收缩——就是他了！符合所有故事中对公主的描述：美丽、优雅、显然很自律（毕竟这么早就在锻炼）。
莫恩俯冲而下，精准地用爪子抓住了那一头灿烂的金发。
\"啊！\"受害者发出一声惊呼，声音低沉磁性，完全不像莫恩想象中的公主嗓音。但龙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他振翅高飞，爪下的人挣扎着。
\"不是，你等一下——\"被抓的人喊道，但莫恩已经升到了云层之上。
回到自己堆满珍宝的洞穴，莫恩满意地将\"公主\"放在一堆柔软的丝绸上。他歪着巨大的龙头打量着今天的战利品，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位\"公主\"似乎比想象中要……健壮？肩膀更宽，下巴线条更硬朗，而且此刻正用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睛愤怒地瞪着他。
莫恩决定按流程办事。他用爪子小心地捏住\"公主\"的脚踝，将人倒提起来抖了抖。
\"喂！住手！\"受害者抗议道，但已经晚了——徽章、佩剑、几枚金币和各种小物件稀里哗啦掉了一地。莫恩眼睛一亮，用爪子将其中闪闪发光的东西拨到自己的宝藏堆里，这才满意地将人重新放好。
\"阿尔维德·莱恩斯特，王国现任勇者。\"那人咬牙切齿地自我介绍，整理着被弄乱的衣服，\"不是什么该死的公主！\"
莫恩的龙脸出现了明显可以称之为\"呆滞\"的表情。他巨大的身躯僵在原地，红黑异瞳瞪得溜圆。
\"勇……勇者？\"他的声音突然变小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不是公主？\"
阿尔维德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保持耐心：\"你看我哪里像公主？\"
莫恩用爪子挠了挠头，一片火星四溅：\"但是……你很好看，而且早上在锻炼，还很……高贵的样子。\"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前辈们的笔记说这就是公主的特征……\"
勇者扶额：\"所以你就没想过先打听一下王室的成员构成？\"
莫恩的龙尾尴尬地在地上扫来扫去，撞倒了几座金币堆。他现在才注意到，阿尔维德确实穿着勇者标准的训练服，腰间本该有佩剑的位置现在空荡荡的——那把剑正躺在他的宝藏堆里闪闪发光。
\"这个……失误。\"莫恩小声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紧张起来，\"等等，勇者？就是那个……要来杀我的勇者？\"
阿尔维德冷笑：\"本来是计划下周出发讨伐你的，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莫恩巨大的身躯明显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了：\"你现在没有武器！\"他得意地指了指被没收的剑。
勇者翻了个白眼：\"你打算怎么办？把我关在这里？\"
这个问题让莫恩陷入了思考。按照传统，绑架公主后应该等待王国送来赎金或者骑士来挑战……但现在他绑错了人，还是个准备讨伐他的勇者。他神魂受损的大脑运转得有些吃力。
\"我……可能需要重新考虑一下。\"莫恩最终说，突然一阵剧痛从头部传来，他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
阿尔维德敏锐地注意到了：\"你还好吗？\"
\"没事！\"莫恩强撑着，但额间的鳞片下隐约有黑气缭绕。神魂受损的后遗症又发作了，现在他连变身人形的力量都没有，更别说把勇者送回去了。
阿尔维德站起身，环顾四周。这个龙穴比他想象中要整洁，除了堆积如山的财宝外，还有精心布置的生活区。墙上挂着几幅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画作，一角甚至有个简易的厨房。
\"听着，龙……\"
\"莫恩·克莱斯特。\"龙下意识回答，随即懊恼地闭了嘴——不应该随便告诉勇者自己的真名。
\"莫恩，\"阿尔维德尝试着念出这个名字，\"你显然抓错人了。不如这样，你送我回去，我保证推迟讨伐计划……一周。\"
莫恩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暗淡下去：\"我现在……没法长途飞行。\"他不想承认自己的虚弱，但头痛越来越剧烈了。
阿尔维德走近了几步，这次是真正在观察这条龙了。莫恩的鳞片本应是雪白的，但现在许多地方泛着不健康的灰黑色，尤其是头部和心脏位置。那双红黑异瞳时而清明时而混沌，显然在忍受痛苦。
\"你受伤了？\"勇者问道，语气中的敌意减轻了些。
莫恩没有回答，只是蜷缩起来，长尾巴环绕着身体，像个受伤的大猫。阿尔维德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觉得这条龙有点……可怜。
\"好吧，\"勇者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暂时被困在一起了。在你能送我回去之前，我需要食物和水……还有我的剑。\"
\"剑不行！\"莫恩立刻警觉起来，\"其他可以。\"
阿尔维德挑眉：\"怕我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莫恩骄傲地昂起头，随即又因为动作太大而疼得缩了一下，\"但我不想我的收藏品被损坏。\"
勇者忍不住笑了：\"你的'收藏品'？就是那些从别人那里抢来的东西？\"
\"有些是交换来的！\"莫恩抗议道，然后小声补充，\"……大部分是抢的。\"
阿尔维德摇摇头，开始在洞穴里探索。莫恩紧张地看着他接近宝藏堆，但勇者只是拿回了自己的钱包和一个小徽章。
\"这些不是金银财宝，\"阿尔维德解释道，\"只是个人物品。\"
莫恩点点头默许了，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厨房那边有食物……如果你会做饭的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我平时……直接吃生的。\"
阿尔维德露出嫌弃的表情：\"难怪你的洞穴有股腥味。好吧，我来做点人类能吃的食物……如果你不介意我使用你的厨房。\"
莫恩摇摇头表示不介意，然后小心地趴下来休息。他的头越来越痛了，视线也开始模糊。阿尔维德正准备走向厨房，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莫恩庞大的身躯彻底倒在了地上，呼吸沉重而不规律。
\"莫恩？\"阿尔维德跑回龙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在了龙的鼻梁上。那里的鳞片滚烫得吓人。\"该死，你在发烧！\"
莫恩微弱地哼了一声，眼睛半闭着。阿尔维德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对龙族的生理结构一无所知，更别说治疗了。
\"听着，我需要知道怎么帮你，\"阿尔维德拍打着龙的脸颊，试图让他保持清醒，\"你有药吗？或者……魔法什么的？\"
莫恩艰难地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洞穴深处的一个箱子。阿尔维德立刻跑过去，发现里面装着各种奇怪的瓶瓶罐罐，大多数标签已经模糊不清。
\"哪个？\"他举起几个瓶子问道。
莫恩的眼睛几乎要闭上了，只能微弱地动了动爪子指向一个蓝色的小瓶子。阿尔维德赶紧拿过来，打开塞子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喝下去？\"他问道，但莫恩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
阿尔维德犹豫了一秒，然后做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他爬上了龙的头，掰开莫恩的嘴，将整瓶药水倒了进去。
\"咽下去，大家伙，\"他命令道，抚摸着龙的喉咙帮助吞咽，\"别让我白费力气。\"
莫恩的喉咙动了动，药水被吞了下去。几秒钟后，他的呼吸开始平稳，眼皮也不再那么沉重。阿尔维德松了口气，从龙头上滑下来，坐在旁边等待。
\"为什么……帮我？\"莫恩虚弱地问，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阿尔维德耸耸肩：\"职业习惯吧。勇者保护所有人……包括犯错的龙。\"
莫恩的红黑异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这次是安稳地睡去。阿尔维德看着这条巨大的生物，突然觉得传说中凶神恶煞的恶龙，看起来竟然有点……温和？
他摇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起身去厨房找食物。不管怎么说，在莫恩恢复之前，他们得相处一段时间。阿尔维德一边翻找食材一边想，这可能是史上最荒谬的勇者与恶龙的相处方式了。
几天过去后，阿尔维德已经摸清了龙穴的布局，甚至给自己整理出一个舒适的角落。莫恩的伤势时好时坏，但至少能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这天傍晚，阿尔维德正在烤一些从莫恩储藏室找到的面包（他惊讶地发现龙居然会储存人类食物），突然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感觉好些了？\"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莫恩没有回答，但阿尔维德听到了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当他转身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掉了手中的面包——
站在那里的不再是巨大的白龙，而是一个高挑的男子。雪白的长发垂落在脸旁，一红一黑的眼睛在昏暗的洞穴中闪闪发光。他穿着破损的鎏金长袍，上面绣着的四只神兽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布料中跃出。
\"你……可以变成人形？\"阿尔维德惊讶地问。
莫恩点点头，动作还有些虚弱：\"神魂受损时无法维持……现在好一些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与龙形时的雷鸣般声响截然不同。
阿尔维德不得不承认，莫恩的人形相当……好看。那种非人的美令人移不开眼，尤其是那双异色瞳孔，仿佛能看透人心。
\"面包要糊了。\"莫恩突然说，指了指火堆。
阿尔维德赶紧抢救晚餐，两人在沉默中分享了简单的餐食。气氛出奇地平和，完全不像是勇者与恶龙的敌对关系。
\"你为什么总是绑架公主？\"阿尔维德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他几天的问题。
莫恩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传统？前辈们说这是龙该做的事。\"
\"但你知道那些公主最后都怎样了吗？\"
\"被骑士救走，然后……幸福快乐地生活？\"莫恩不确定地回答。
阿尔维德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是在做媒人？绑架公主促成她们的姻缘？\"
莫恩看起来有些困惑：\"我以为我们是在进行某种……仪式。龙绑架公主，骑士来救人，大家各司其职。\"
\"现实不是童话，莫恩，\"阿尔维德摇头，\"你绑架的那些公主大多受到了惊吓，有些甚至留下了心理阴影。\"
莫恩的表情变得内疚：\"我……不知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前辈们的笔记没提到这个。\"
阿尔维德突然觉得这条龙天真得可笑又可怜：\"你平时都做些什么？除了绑架公主和收集闪闪发光的东西？\"
\"观察人类，\"莫恩回答，眼睛亮了起来，\"我喜欢看你们建造房屋、举办庆典……尤其是夜晚的灯光，从高空看下去像星星落在了地上。\"
勇者惊讶地发现莫恩描述这些时，语气中满是孩童般的天真喜悦，完全不像传说中凶残的恶龙。
\"那你为什么要袭击村庄？\"阿尔维德追问道。
莫恩皱眉：\"我没有。我只拿过无人看管的财宝……好吧，有时是从商人那里'借'的，但我留下了交换物！\"
阿尔维德想起王国边境报告的那些龙袭事件——被摧毁的房屋、被烧毁的农田。如果莫恩说的是真的，那么……
\"还有其他龙在你的领地活动？\"
莫恩点头：\"西边的黑龙族最近在扩张领土。我因为神魂受损……无力阻止他们。\"
阿尔维德若有所思。如果莫恩不是王国真正的威胁，那么他的讨伐任务就完全搞错了对象。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某处松动了。